刺鼻的消毒水味，仪器规律的滴答声，还有身体各处传来的钝痛。
林昊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病房纯白的天花板，以及趴在床边、眼下带着浓重青黑、似乎刚刚睡着的叶瑾。
他还活着。
爆炸的最后一刻，那个奋不顾身扑向他的身影……是顾思婉！
他猛地想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忍不住闷哼一声。
叶瑾立刻被惊醒，看到林昊睁开眼，疲惫的脸上瞬间涌上惊喜：“你醒了？！别乱动！医生说你有多处软组织挫伤和轻微脑震荡，需要静养！”
“顾思婉呢？她怎么样？”林昊急切地问道，声音沙哑干涩。
叶瑾的神色复杂了一下，低声道：“她伤得比你重一些，肋骨骨裂，脑震荡也更严重，还在隔壁病房观察，但己经脱离危险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次多亏了她……不然……”
叶瑾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若非顾思婉最后时刻的预警和舍身相护，林昊恐怕己经葬身火海。
林昊的心稍稍放下，但更多的疑问涌上心头。
顾思婉，她到底是谁？一个调查记者怎么可能有如此身手和决断力？
她一次次恰到好处的出现，真的只是巧合吗？
“二姐那边怎么样？永鑫厂？”林昊想起最关键的行动。
提到这个，叶瑾的精神振奋了一些，眼中闪过一丝后怕和兴奋交织的光芒：“成功了！陆野他们打了个漂亮的突击战！永鑫厂地下果然是个庞大的非法交易中心和物资仓库！我们拿到了大量‘X’组织洗钱、非法交易的关键证据，包括与境外账户往来的原始账本！还抓到了几个核心成员，虽然……‘将军’本人不在那里，他太狡猾了，似乎提前从密道转移了。”
“将军”跑了？林昊的心一沉，但听到缴获了大量核心证据，又松了口气。这无疑是重创了“X”组织在本地的根基！
“不过，”叶瑾语气转为凝重，“我们在清理现场时，发现了这个。”
她拿出一个透明的证据袋，里面装着几颗熟悉的“热带光芒”芒果糖，糖纸上似乎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痕迹。
“是在一个类似休息室的角落里找到的。另外，根据被捕人员的初步口供，‘将军’是个极其谨慎多疑的人，几乎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但他有个奇怪的癖好……思考时喜欢咀嚼这种廉价的芒果糖。”
芒果糖！又是它！这个标志性的物品，竟然很可能是“将军”本人的习惯？！
林昊看着那几颗糖，感觉自己离那个神秘的幕后黑手又近了一步，却依旧隔着一层浓雾。
“安然呢？有消息吗？”林昊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叶瑾的眼神黯淡下去，摇了摇头：“永鑫厂没有找到安然。根据被捕者零碎的口供，安然似乎被‘将军’单独关押在另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作为最后的护身符。他虽然跑了，但肯定还会联系我们。”
希望与失望交织，让林昊的心情更加沉重。救回了父亲，重创了敌人，却依然没能救回安然。
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赵曦和坐着轮椅的陆野也进来了。
陆野胳膊上缠着绷带，脸上还带着擦伤，但精神头很足，一进来就嚷嚷：“小子！命真大！这都没事！”
看到林昊醒来，她们都松了口气。
赵曦带来了更多的后续消息：凭借从永鑫厂缴获的铁证，警方和国际刑警己经全面介入，开始大规模查封“X”组织关联资产和抓捕涉案人员，之前嚣张的暗网悬赏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林氏集团的股价在短暂震荡后强势反弹，市场信心大增。内部的清算也基本完成，林家终于真正牢牢掌控了集团。
一场巨大的风暴，似乎正在逐渐平息。
但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将军”还未落网，安然还未救回，这场战争就远未结束。
“对了，”赵曦想起什么，拿出一个平板，“我们在清理周显达保险柜里那些东西时，发现那张他和那个女研究员的照片背后，用极细的笔写着一行小字。”
平板放大照片背面，上面果然有一行几乎难以辨认的娟秀字迹：
【“乌鸦”永不归巢。“星核”即是虚妄。】
“乌鸦”永不归巢？“星核”即是虚妄？
这又是什么谜语？“星核”这个词，再次出现了。它到底指什么？
父亲反对的“星港”计划，是否就与这个“星核”有关？而“乌鸦”……似乎是一个代号，代表着与父亲、周显达同时期，知晓某些秘密的某个人或某个势力。
她（从字迹看可能是女性）留下了这样的警示。
线索越来越多，拼图却似乎越来越复杂。
几天后，林昊伤势稍好，能下床走动了。他首先去隔壁病房看望了顾思婉。
顾思婉半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金丝边眼镜放在床头，少了几分平时的清冷锐利，多了几分脆弱。
看到林昊进来，她微微点了点头。
“谢谢你救了我。”林昊真诚地道谢，在她床边的椅子坐下。
顾思婉轻轻摇头，声音还有些虚弱：“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她沉默了一下，看着林昊，“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林昊与她对视，坦然道：“有很多。比如你的真实身份？你为什么一次次帮我？你为什么会用枪？还有那么好的身手？”
顾思婉垂下眼睫，似乎在斟酌措辞，良久才缓缓开口：“我的记者身份是真的。但我还有另一层身份……我来自一个国际性的非政府监督组织，我们长期追踪调查‘X’这类危害全球经济安全的犯罪网络。接近你，最初确实是为了获取线索。”
她顿了顿，继续道：“至于那些技能……是我的个人经历使然，不便多说。帮你，是因为我们的目标有重合，而且……”
她抬眼看向林昊，眼神复杂，“你和你父亲，和有些人告诉我的……不太一样。”
有些人？是谁？林昊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信息，但没有立刻追问。
“那‘将军’呢？你知道他是谁吗？”林昊换了个问题。
顾思婉摇了摇头：“‘将军’只是他的代号，他隐藏得非常深。我追查了他多年，也只掌握了一些模糊的侧写：年龄应该在60岁以上，有军方或强力部门背景，性格极度自负多疑，擅长心理操控，而且……对林家，似乎有一种特别的执念。”
执念？林昊皱紧眉头。
就在这时，林昊的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来自一个未知号码，内容只有一句话：
【棋局暂停，非终局。照顾好我的“客人”。我们很快会再见。——G】
G？将军（General）？
他果然还会出现！而且安然依然在他手中！
林昊将手机递给顾思婉看。顾思婉看完，脸色更加苍白，低声道：“他不会放弃的。这次挫折只会让他更疯狂。”
林昊握紧了手机，目光看向窗外。天空湛蓝，阳光明媚，仿佛之前的腥风血雨从未发生。
但他知道，平静只是表象。
“将军”还未伏法，安然还未救回，“乌鸦”和“星核”的谜题还未解开，身边这位身份成谜的顾思婉是敌是友尚不完全清晰，境外“X”组织的残余势力仍在虎视眈眈……
林氏家族的危机，远未真正解除。
他从病床上站起身，走到窗边。楼下车水马龙，一片繁华盛景。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颗从父亲笔记本里得到的、冰冷而古老的印章。阳光照在温润的田黄石上，流转着沉稳的光泽。
这条路，还很长。
但他不再是最初那个被动接受遗嘱、茫然无措的平凡社畜了。
他是林昊，是林百川的儿子，是林氏集团现在的掌舵人之一，是姐姐们可以依靠的弟弟。
他会继续走下去，首到将所有敌人彻底清算，将所有家人安全带回家。
首到，下完父亲未下完的那盘棋。
“大姐，”他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却充满力量，“通知集团高层，一小时后开会。是时候，讨论一下林氏未来的新战略了。”
叶瑾看着弟弟挺拔而陌生的背影，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露出欣慰而复杂的神色，轻轻点了点头：“好。”
尘埃尚未落定，新的征程，己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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