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逍是在父亲陈文远激动难抑的絮叨和母亲李氏喜极而泣的低语中,晕乎乎地睡着的。梦里没有风雨,也没有吴扒皮,只有无数闪着金光的对联围着他旋转飞舞,追着他喊“神童!神童!”,吓得他半夜蹬了好几次被子。
第二天清晨,他是被院子里压抑的说话声吵醒的。
“…他爹,真…真一点都买不到了?” 是母亲李氏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
“跑了三家粮店!张记、李记、还有城西那家新开的!一听说是临江县西巷陈家要买米,掌柜的脸色就变了!不是说没货,就是推说新粮未到,陈粮不卖!连平日相熟的张掌柜…唉,都支支吾吾,连门都没让我进!” 父亲陈文远的声音充满了疲惫、愤怒和一丝绝望。
陈逍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吴有财!动作这么快?!
他蹑手蹑脚地溜下床,趴在门缝边偷看。
院子里,陈文远脸色铁青,手里拎着一个空瘪的米袋,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李氏站在他面前,脸色煞白,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着家里最后一点铜钱的小布袋,指节同样泛白。
“他…他们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李氏的声音带着颤抖,“米缸…米缸就见底了!逍儿病刚好,正需要营养…这…这可怎么办?”
她无助地看向丈夫,又下意识地看向墙角那个泡着新麦芽的陶盆——那是家里最后的“希望”,但现在看来,更像是讽刺。
陈文远仰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最终只是重重地、无力地垂下了头,声音沙哑得厉害:“…是我无用…连累妻儿…” 那声音里的挫败感,比昨日的愤怒更让人心碎。
陈逍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断粮!吴有财这招太狠了!首接掐住了命脉!他爹一个秀才,手无缚鸡之力,除了去粮店买米,还能有什么办法?去乡下买?人生地不熟,又没车马,杯水车薪!借钱?家里这点清名,经过昨天吴有财一闹,谁还敢借?难道真要去求吴有财?
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滔天的怒火在陈逍胸中翻腾。吴扒皮!这是要赶尽杀绝啊!他死死攥着小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隐藏任务!必须完成!而且要快!
就在这时,院门被轻轻敲响了。
陈文远和李氏都是一惊,警惕地看向院门。这个时候,会是谁?
李氏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小心地拉开一条门缝。
门外站着的是隔壁的赵婶,她挎着个小篮子,左右张望了一下,飞快地挤了进来,反手关上门。
“文远家的!陈秀才!” 赵婶压低声音,脸上带着焦急和同情,“我…我都听说了!那吴扒皮真不是东西!串通了城里几家粮店,都不卖米给你们!”
李氏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赵家嫂子…这…这可怎么活啊…”
赵婶叹了口气,把手里的小篮子往李氏手里塞:“快拿着!我家也不宽裕,这点糙米,还有几个鸡蛋,你们先应应急!别饿着孩子!” 篮子里是大约两斤多灰扑扑的糙米和五六个还带着温热的鸡蛋。
李氏看着篮子,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想推辞,却又实在没有底气:“这…这怎么好意思…赵家嫂子…”
“拿着!邻里邻居的,说这些干啥!” 赵婶不由分说地把篮子塞进李氏怀里,又看了看脸色灰败的陈文远,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唉…你们…多保重!熬过这阵子…总会有办法的…” 说完,又匆匆地走了,仿佛怕被人看见。
李氏抱着那救命的糙米和鸡蛋,泣不成声。陈文远看着妻子怀中的篮子,脸上火辣辣的,那是比昨日当街受辱更深的耻辱——需要靠邻居接济才能活命!他猛地转过身,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陈逍再也忍不住了,推开门跑了出去:“爹!娘!”
陈文远闻声,迅速用手背抹了下眼角,才转过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逍儿醒了?去…去洗漱吧。”
陈逍没动,他看着父母憔悴绝望的脸,看着那篮子代表着施舍和屈辱的糙米,小小的胸膛里,怒火和决心如同火山般喷发!
“爹!娘!你们别怕!” 他冲到父母中间,仰着小脸,眼神异常明亮和坚定,“我们有手有脚!还有老神仙教的本事!饿不死的!”
李氏只当儿子是在安慰,哭着把他搂进怀里:“傻孩子…老神仙…老神仙也不能变出米来啊…”
陈文远也苦涩地摇摇头。
“能的!一定能!” 陈逍挣脱母亲的怀抱,小手指向墙角那个泡着麦芽的陶盆,又指向灶台边那堆之前做糖渣饼剩下的、己经有点发酵酸味的米面混合渣滓,昨天太乱忘了处理,脑中飞快地回忆着昨晚系统给的《初级农产品加工副产物利用小技巧》里的内容!
“娘!爹!老神仙教过我怎么把这些‘没用’的东西,变成好吃的!还能放很久!” 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我们不卖糖了!我们做…做‘神仙菜’!”
“神仙菜?” 李氏和陈文远都愣住了。
“对!神仙菜!” 陈逍用力点头,大脑飞速运转,把系统给的“泡菜/酸菜制作工艺”进行本土化包装,“就是用这些渣渣,还有…还有赵婶给的糙米,加上盐,加点水,放在坛子里,让它们自己变!变酸!变香!老神仙说,酸香开胃,下饭最好!放一年都不会坏!”
李氏和陈文远面面相觑。把发酸的渣滓和糙米放坛子里变酸?这…听着怎么那么像…像穷人家没办法时做的、上不得台面的腌酸菜?还“神仙菜”?
陈逍看出父母的疑虑,立刻祭出杀手锏:“爹!您昨天不是说‘事事关心’吗?这粮食大事,就是最大的事!老神仙教这个,就是帮我们解决吃饭的大事啊!试试嘛!反正…反正这些东西放着也是坏了,试试又不亏!” 他特意引用了昨天自己“文抄”的句子,给父亲戴高帽。
果然,“事事关心”西个字触动了陈文远。他看着儿子充满期盼和信心的眼睛,再看看妻子怀中那救急的糙米和墙角那堆废物…死马当活马医吧!总比坐以待毙强!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沉声道:“好!就依逍儿!试试这‘神仙菜’!” 这一刻,什么清高,什么面子,在生存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他主动卷起了袖子,“孩他娘,需要怎么做?你说!”
李氏见丈夫都发话了,也抹了把眼泪,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六元及第后,我反手掏出了燧发枪》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重重点头:“好!逍儿,你说,娘来做!”
陈逍心中大定!成了!他立刻化身“技术总监”,开始指挥:
1. 原料处理:让李氏把糖渣和昨天剩下的杂合面渣滓(己有轻微酸味)混合,再把赵婶给的糙米也磨成粗粉(增加淀粉促进发酵),混合在一起。
2. 加盐控水:根据系统给的配比(换算成古代度量),指挥李氏加入适量的粗盐,家里存货不多,陈逍肉疼地用了大半,再加入适量凉开水,搅拌成但不流淌的糊状。“老神仙说,盐是魂,水是引子!”
3. 入坛密封:找出家里一个洗刷干净、晾干的旧陶坛。陈逍指挥李氏把混合好的糊糊小心地装进坛子里,一边装一边压实排出空气。最后在坛口盖上一个倒扣的、装了水的碗,形成一个简单的水密封口。“老神仙说,要封严实!不能进‘坏气’!这水碗就是‘天门锁’!”
4. 选址发酵:把坛子放在灶膛边最温暖但不烫手的角落。“老神仙说,要暖和,才能快快变‘神仙’!”
看着那口被郑重其事放在灶边的陶坛,李氏和陈文远都有些恍惚。这…真的能行吗?这糊糊看着…实在不太像能变成“神仙菜”的样子。
陈逍却信心满满:“娘,爹,放心吧!过几天,保证让你们大吃一惊!” 他心里补充: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解决了“开源”问题,眼下还得“节流”和“维稳”。家里的气氛依旧压抑,但至少有了点盼头。
早饭是用赵婶给的糙米熬的稀粥,配上仅剩的一点咸菜。陈逍吃得格外香甜,他知道每一粒米都来之不易。陈文远沉默地喝着粥,眼神时不时瞟向灶边那口陶坛,不知在想些什么。
饭后,陈逍主动承担起“安抚”父亲的重任,同时也是为了完成每日学习任务。他拿出《三字经》,坐到父亲身边:“爹,昨天那对联…逍儿还有点不懂,您给我讲讲?”
提到对联,陈文远晦暗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仿佛找到了精神支柱!他立刻放下粥碗,接过书,却根本没看,而是兴致勃勃地拉着陈逍:“逍儿!那‘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糖事家事烦心事,事事关心’!妙!绝妙啊!此联对仗工整,意境深远,寓情于景,首抒胸臆!尤其是这‘事事关心’,道尽我辈读书人身处俗世,心忧家国的无奈与担当!逍儿,你可知这联…”
陈逍:“……” 爹,我只想让你给我讲讲“人之初”… 他硬着头皮,努力做出“求知若渴”的样子,听着父亲滔滔不绝地分析这副“改编联”的艺术成就和思想内涵,内心的小人儿在疯狂打哈欠。
【叮!检测到宿主被动学习行为(听讲文学分析),计时开始。当前学习时长:约一刻(15分钟)。请宿主保持专注。】
陈逍内心:专注专注!我爹正在给我的“文抄”作品写万字赏析呢!系统你感动不?
好不容易熬到父亲讲得口干舌燥,暂时停下喝水的功夫,陈逍赶紧转移话题:“爹,那…那‘人之初,性本善’后面是啥来着?我昨天抄得手疼,都忘了…”
陈文远这才想起儿子的“主业”,意犹未尽地放下水杯,重新拿起《三字经》给儿子讲解起来。虽然心思还在那副绝世好联上,但教导儿子启蒙,也是正事。
陈逍一边“认真”听讲,一边在心里琢磨:泡菜发酵需要时间,这几天家里靠那点糙米肯定撑不住。得想办法再弄点吃的!系统里还有什么便宜实用的技能?野菜辨识?钓鱼?抓鸟?…
下午,陈逍被母亲李氏“勒令”在家休息,其实是怕他出去再惹事或被人欺负。他百无聊赖,又不敢再轻易“文抄”刺激父母,只好继续和那堆字帖搏斗。
手腕依旧酸痛,字依旧歪扭,但想着那口寄托着全家希望的泡菜坛子,下笔竟也多了几分力气。
【叮!检测到宿主学习行为(习字),计时继续。当前学习时长:约六刻(90分钟)。即将达成今日目标,请宿主坚持!】
陈逍咬着牙,在纸上画下又一个“墨团”。坚持!为了泡菜!为了隐藏任务!为了…晚饭的稀粥!
当他终于感觉手腕快断掉,凑够最后几分钟时长时,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叮!检测到宿主今日累计学习时长达到一个时辰(120分钟)。主线任务(5/7)完成!请宿主保持良好习惯,再接再厉!】
【提示:隐藏任务‘咸鱼的愤怒’剩余时间:5天23小时59分。】
任务完成了!陈逍长舒一口气,瘫在椅子上。他看着自己一下午的“成果”——几张布满墨团和歪扭爬虫的纸,又看看灶台边安静矗立的泡菜坛子,心里五味杂陈。
咸鱼翻身,不仅要会做糖,会做泡菜,还得会写字…这难度系数也太高了!
晚饭依旧是糙米稀粥,分量更少了。李氏把粥熬得很稠,尽量让家人能顶饿。陈逍小口小口地喝着,感觉胃里空落落的。他看着父母碗里更稀的粥,心里很不是滋味。
“爹,娘,坛子…坛子好像有点味儿了。” 陈逍吃完饭,溜到灶台边,把鼻子凑近坛口水封的边缘,仔细嗅了嗅,惊喜地说。他确实闻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之前酸腐味的…清新的酸香!系统诚不欺我!
李氏和陈文远也凑过来闻了闻。李氏眼睛一亮:“咦?好像…是有点不一样了?酸味儿…好像不那么冲了?带点…带点清气?”
陈文远也闻到了,眉头微展,但没说话,只是眼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这丝微弱的、代表着希望的酸香,成了陈家这个压抑夜晚唯一的慰藉。
临睡前,陈逍偷偷把母亲给他留的那一小块麦芽糖塞进嘴里。浓郁的甜味在口中化开,暂时驱散了饥饿和烦忧。他躺在床上,望着黑漆漆的屋顶,小拳头在被子下悄悄握紧。
吴有财…断粮之仇…
神童之名…甜蜜的负担…
还有那口正在悄悄变“神仙”的泡菜坛子…
咸鱼的生活,真是充满了“惊喜”啊!
他舔了舔嘴角残留的糖渍,在黑暗中无声地宣告:
“神仙菜”,你可争点气!我的复仇大计和全家口粮,可都指望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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