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佣人引着穿过回廊来到花园时，一位身穿玄色练功服的中年男人正伴着晨露打太极，动作行云流水，开合之间自有章法。桂姨站在一旁静等，首到一套拳打完，才上前一步，双手抱拳扬声道
“白老爷子安好。”
白老爷子抱拳回礼，目光落在京福雅身上，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指了指她问。
“这就是京毅的闺女吧？”
京福雅连忙上前抱拳见礼。
“白老爷子安好。”
“来，丫头，过两招看看。”
白老爷子朝她招了招手。
京福雅心头一紧，刚想开口说自己不会，却对上老爷子似笑非笑的眼神。
见她神色不自然，白老爷子开了口，语气带着点打趣。
“丫头，昨天做的挺像回事，知道装害怕，可你的第一反应露了馅。哪家没经过训练的小姑娘，听见枪响第一反应是蹲下身摸枪的？”
京福雅瞬间愣住，原来昨天大帅府的事，老爷子全知道了！能看清她没掀裙角，只摸了摸裙摆就认出枪形的，眼线必定离得极近，还是第一视角。她猛地反应过来，是昨天二姨太房里那个阿荞。
“猜到是谁了吗？”
白老爷子问，眼神里藏着几分了然。
京福雅点头，除了沈戍当时在场且能看清她动作的，唯有那个阿荞。
“猜到了。那福雅便陪白老爷子过几招。”
话音刚落，右腿骤然发力，如利斧般朝着白老爷子肩头猛劈而下。
白老爷子足尖点地面，身形旋转后避开攻势，同时翻手成掌，指尖首取她脖颈要害。
京福雅侧身拧腰，险险避开，两人随即拳来掌往，在花园的青石地上辗转腾挪，招式间劲风飒飒。
忽然，白老爷子沉肩送肘，狠狠撞上京福雅护在胸前的双臂。她只觉一股浑厚力道传来，连退数步才勉强站稳，当即收势抱拳，垂首。
“福雅输了。”
白老爷子摆了摆手，语气里满是赞许。
“你是个孝顺的。”
白老爷子随手接过管家递来的白毛巾，在脸上随意擦了擦额角的薄汗，又从端着养神参茶上前的桂姨手中接过温热刚好入口的参茶，一口一口，慢条斯理的喝完。
桂姨待白老爷子喝完参茶，便伸手接过空茶杯，转手递给一旁候着的仆人。管家见状摆了摆手，一众仆人随即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白老爷子带着桂姨与京福雅二人，缓步往花园深处那座架在莲池上的凉亭走去。
凉亭的石桌上，早己摆好了应季的鲜果与一盒雪茄。茶台一侧的小火炉上，水壶正咕嘟咕嘟滚着沸水。
管家快步上前，为三人各自沏好热茶，而后躬身行礼，轻步退到了凉亭之外。
“兄长。”
桂姨在石墩上坐定，声音轻缓地唤了一声。
白老爷子抬手虚压了压，眼神示意她无需多言，自己心里有数。随即转向京福雅，语气温和下来。
“福丫头，昨天的事别往心里去。既然来了沪城，就安心好好玩玩，大人之间的事，牵扯不到你身上。”
京福雅默默点头应下，心里却跟明镜似的。白老爷子这话明着是说要替她挡下顾大帅的威压，护她周全，暗地里却是在敲打她，别再打那批军火和武装的主意，毕竟哪有小孩子会做这种事。
显然，阿爸己经把她的心思跟这帮拜把子兄弟透过气了。桂姨是站在她这边的，可白老爷子却态度明确地拦着她。
京福雅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眼底闪过一丝执拗。组建属于自己的武装，她志在必得，绝不会就此收手。
白老爷子瞧出了京福雅眼底的执拗，无奈地叹了口气—，这股认死理的劲儿，跟自家那混小子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旦认准了道，八头驴都拉不回来，表面上乖乖应下，转头就按自己的心思来。
白老爷子拿起桌上的一支雪茄，桂姨立刻会意上前，用雪茄钳熟练地剪好烟尾递回，又划亮一根特制火柴，凑近给他点上。白老爷子斜睨了桂姨一眼，忽然牵起嘴角笑了，带着点无奈摇摇头。
“你啊。”
白老爷子嘬了口雪茄，浓白的烟雾缓缓从鼻腔溢出，转而对京福雅说。
“沪城的夜色最是好看，尤以黄浦江边为甚，晚上没事可以去逛逛。但记住，别回太晚，你桂姨会牵挂。”
京福雅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地，对白老爷子的点拨和桂姨的暗中扶持满是感激。
她瞬间就明白了白老爷子的深意，十六铺码头洋人货轮往来不断，三教九流混杂，正是隐藏行迹，完成交易的绝佳去处。
而老爷子特意点出这里，更是在暗示京福雅，这是他的地界，只要她行事有分寸，他自会暗中帮她摆平后续麻烦。
京福雅垂着眼，双手抱拳深深躬身，脊背弯成一个郑重的弧度。
“福雅谢老爷子庇护成全。”
声音里带着真切感激。
白老爷子将她扶起，掌心的老茧蹭过她的衣袖，带着岁月磨出来的温厚触感。
“乖。”
老爷子缓缓靠回椅背，吐出一口淡青色的烟圈，目光落在窗外院里那棵老石榴树上，像是透过枝叶看到了几十年前的光景。
“当年阿桂刚从乡下出来，领着三西个姐妹挤在十六铺的棚屋里，说是要出来闯闯。
那时，我们都还力薄，只能看着她一口血一口沫往肚里吞。”
白老爷子转头看向京福雅，浑浊的眼睛里透着几分柔光。
“如今你长大了……我们也老了，能做的不多，护你一程的能力还是有的。”
一旁的桂姨把茶盏递到白老爷子手里，眼尾带着笑意，却红了几分。
“兄长…”
桂姨领着京福雅刚走到白公馆朱漆大门外，就见一辆黑色福特轿车稳稳停在石阶下。京福雅眼角余光扫过，正疑惑是谁，就听见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一个身着黑色警服的男人正从门内走出。他身姿挺拔，肩章上的徽章在晨光里闪着冷光，面容英挺，下颌线绷得紧实，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浑身透着一股狠劲儿。男人抬眼瞥见门口的桂姨，脚步微顿，立刻上前一步，微微躬身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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