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斜斜织着，将京城城南的青石板路浸得发亮。苏清欢坐在破院门槛上，手里正捻着晒干的艾草，细细碾成粉末。院墙上的朱漆早己斑驳脱落，唯有墙角那株老槐树枝繁叶茂，雨声落在槐树叶上，沙沙响得像有人在低声絮语。
“姑娘，这雨再不停，今晚上的药引怕是要潮了。” 里屋传来青黛的声音，带着几分担忧。
苏清欢指尖一顿，抬眼望向院角那口废弃的古井。雨幕中，一道半透明的白影正蹲在井边，双手抱着膝盖，肩膀微微颤抖。那是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发髻散乱，青色的衣裙上还沾着泥渍，显然己是亡魂。
“无妨，药引我收在陶瓮里，潮不了。” 她应了青黛一声，起身缓步走向古井。青黛看不见鬼魂，自然也不知道这破院里，除了她们俩，还有位 “不速之客”。
那女鬼见有人走近，猛地抬头，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哭得通红，眼眶里却没有泪水 —— 亡魂哪来的眼泪呢？“你…… 你能看见我？” 她声音细弱，像被风吹得快要散了。
苏清欢在井边的石阶上坐下，与女鬼隔着三尺距离，语气平静：“嗯。你蹲在这三天了，是有什么事放不下？”
女鬼愣住了，随即眼泪似的虚影从眼角滑落，声音带着哭腔：“我叫阿桃，是隔壁布庄王掌柜的女儿。三日前我去买丝线，过巷口时被一辆马车撞倒，醒来就变成这样了…… 我想回家，可爹娘看不见我，我喊他们，他们也听不见……”
苏清欢指尖捻着的艾草粉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这气味让阿桃的虚影稳定了些。她知道，寻常亡魂滞留人间，多是因有执念未消，或是横死时怨气未散。阿桃身上没有戾气，只有浓浓的眷恋，倒不算难办。
“你还记得撞你的马车是什么模样吗？” 苏清欢问道。她虽以驱邪为生，但遇到这般无辜的亡魂，总愿意多帮一把。
阿桃歪着头想了想，眉头皱起：“黑色的马车，车轮上有银色的花纹，车帘是暗紫色的…… 我好像还看见车辕上刻着一个‘柳’字。”
“柳” 字？苏清欢心中微动，京中姓柳的权贵不少，能用上这般讲究马车的，想必身份不低。但她没有再多问，只是道：“你若信我，今晚我帮你引着，让你跟爹娘说几句话。不过说完之后，你得随我去城郊的土地庙，那里有通往阴间的路，莫要再在阳间滞留，免得阳气耗损，最后连轮回的机会都没了。”
阿桃闻言，激动得虚影都晃了晃，连忙点头：“我信你！我信你！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雨声，还有人高声喊着：“苏姑娘在吗？将军府的人来请您了！”
苏清欢抬头望向院门，雨幕中，两个穿着青色家丁服饰的人正站在门口，神色焦急。将军府？她与那高高在上的将军府素无往来，怎么会突然派人来请？
阿桃的虚影也有些害怕，往井里缩了缩。苏清欢安抚地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到院门口，淡淡道：“我就是苏清欢，不知将军府找我何事？”
为首的家丁见她只是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姑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还是连忙躬身道：“苏姑娘，我们将军府近来夜夜闹鬼，夫人被吓得卧床不起，府里请了好几位道士都没用。听人说您能通阴阳，辨鬼魅，所以特来请您过去看看。”
闹鬼？苏清欢心中思索，将军府乃武将世家，阳气本应旺盛，能在将军府作祟的鬼魂，恐怕不是寻常亡魂那么简单。但她转念一想，阿桃的事还没解决，若是去了将军府，怕是要耽搁。
“我还有事要处理，怕是走不开。” 苏清欢婉拒道。
那家丁急了，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了过来：“苏姑娘，这是定金，若是能解决将军府的事，另有重谢！您就帮帮忙吧，再这样下去，府里的人都要被吓疯了！”
苏清欢看着那锭银子，又回头看了看院角的古井 —— 阿桃还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她。她沉默片刻，终究还是道：“也罢，我随你们去。但我有个条件，等我处理完将军府的事，你们得帮我送个信去隔壁布庄，就说阿桃有话要跟王掌柜夫妇说。”
家丁连忙点头：“没问题！没问题！苏姑娘，咱们现在就走？”
苏清欢应了一声，转身对里屋喊道：“青黛，我去将军府一趟，你在家守着，莫要给陌生人开门。”
“姑娘，你小心点！” 青黛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带着担忧。
苏清欢拎起墙角的布包，里面装着艾草粉、桃木剑和几张她亲手画的符 —— 这些都是她多年来驱邪用的东西，没有半点金手指，全是靠自己摸索学习来的。她最后看了一眼井边的阿桃，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等我回来。”
阿桃用力点头，看着苏清欢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才慢慢缩回了古井里。而苏清欢跟着将军府的家丁，一步步走向那座威严的将军府，她不知道，这一去，不仅会遇到那让她牵挂三百年的人，还会揭开一段尘封己久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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