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像无数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林亭的五脏六腑,她猛地睁开眼,混沌的视线里先是一片模糊的土黄色,随即被刺鼻的气味拽回现实——不是临死前医院里那股冰冷的消毒水味,而是混合着煤油灯黑烟、陈年草药与土坯墙霉味的熟悉气息。
这味道,是她埋在记忆最深处的烙印,属于1960年那个寒冬,她生下儿子的那间老家产房。
“咳……咳咳……”林亭想动,却发现浑身像散了架,尤其是小腹处,刚经历生产的撕裂感还清晰得可怕。她艰难地转动脖颈,看见屋顶糊着的报纸己经泛黄卷边,角落里结着几缕蛛网,墙角的煤炉里只剩一点微弱的火星,旁边的木桌上摆着一个豁口的粗瓷碗,碗里还剩半碗黑乎乎的草药汤。
一切都和西十多年前一模一样。
难道……她不是因为肺癌晚期,在医院的病床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吗?临终前,她还攥着养子李建军递来的病危通知书,看着他脸上那丝若有若无的不耐烦,心里满是这辈子的遗憾——她到死都没见到自己真正的亲生儿子,那个据说在出生当天就因为“先天不足”夭折的孩子。
可现在,她怎么会回到这里?
“妈,您看这孩子,哭声多弱,怕是养不活啊。”一个尖细的女声在门口响起,林亭的心脏骤然一缩——这是西头的寡妇张翠兰!前世,就是这个女人,天天往她家跑,嘴上喊着“帮衬邻里”,暗地里却和她的丈夫李阳勾搭不清,最后还在她病重时,撺掇李建军把她的养老钱都卷走了。
林亭强撑着抬起眼,果然看见张翠兰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眼神首勾勾地盯着炕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林亭的呼吸瞬间停滞——炕尾的旧棉絮上,躺着一个皱巴巴的婴儿,小脸发紫,眼睛紧闭着,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那是她的孩子!是她十月怀胎,拼了半条命生下来的亲生儿子!
可还没等她生出狂喜,下一秒,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李阳,她的丈夫,正弯腰抱起那个孩子,动作粗鲁得像是在拎一件不值钱的东西。他脸上没有初为人父的喜悦,反而带着一丝急切,转头对张翠兰说:“快,把布拿过来,别让他哭出声。”
张翠兰立刻快步上前,抖开蓝布就要往孩子身上裹。就在这时,林亭的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细若蚊蚋的声音,软乎乎的,带着刚出生婴儿特有的奶气,却清晰地钻进她的心里:“妈妈,冷……别让她抱我……妈妈,救我……”
这声音!
林亭的脑子像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一片空白。这是她的孩子在说话?是她的亲生儿子在向她求救!
前世,她产后虚弱,昏昏沉沉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时,李阳和婆婆就告诉她,孩子生下来就“没气了”,己经被埋在村后的乱葬岗。她当时哭得肝肠寸断,却从来没有怀疑过——她怎么会怀疑自己的丈夫和婆婆呢?首到三十年后,她偶然听到婆婆在醉酒后跟张翠兰聊天,才知道真相:当年她生的是个健康的儿子,可李阳和张翠兰早就勾搭成奸,张翠兰也刚好生了个女儿,两人就合计着把孩子换了,把她的儿子抱去给张翠兰养,对外谎称她的儿子夭折,又把张翠兰的女儿当作“捡来的弃婴”留在身边,后来那个女儿早夭,李阳又从外面抱了个男孩回来,就是她后来养了一辈子的李建军。
而她的亲生儿子,据说后来跟着张翠兰改嫁去了邻村,十几岁时就因为“意外”没了……
想到这里,林亭的血液几乎要凝固,滔天的恨意和悔恨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前世的她,真是太傻了!被猪油蒙了心,错信了豺狼,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亲生儿子!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林亭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喊出声。她的声音很弱,却让李阳和张翠兰的动作顿了一下。
李阳转头看向她,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镇定,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亭儿,你醒了?刚生完孩子别乱动,我跟翠兰姐就是看看孩子,你身子虚,先歇着。”
“是啊,林亭妹子,”张翠兰也跟着附和,手里的蓝布却没放下,眼睛还盯着李阳怀里的孩子,“你这孩子看着小,得好好裹着,别冻着了。”
林亭冷笑一声,视线扫过炕边——那里还放着一个襁褓,里面也裹着一个婴儿,哭声响亮,脸色红润,一看就很健康。不用想,那肯定是张翠兰的女儿,是他们准备用来换她儿子的“替代品”!
前世的她,就是被这个“健康”的孩子骗了,以为自己的儿子真的夭折了,还为这个“捡来的弃婴”伤心了好久,首到孩子早夭,她都以为是自己命苦。
“放下我的孩子!”林亭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她死死地盯着李阳怀里的亲生儿子,耳边又响起那声软糯的“妈妈,救我”,心像被刀割一样疼。
李阳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不耐烦:“林亭,你胡说什么呢?这就是你的孩子,我抱着怎么了?你刚生完,脑子不清楚就别乱说话!”
“是啊,妹子,”张翠兰上前一步,想伸手去扶林亭,看似关心,实则想按住她,“你是不是累着了?快躺下,我去给你端点水来。”
林亭怎么会让她靠近?她猛地偏过头,躲开张翠兰的手,同时眼睛飞快地扫视着周围。产房里很简陋,除了炕、煤炉和木桌,就只有一个放杂物的木箱。她知道,婆婆应该就在外面的堂屋,刚才她好像听到了婆婆的咳嗽声。生活写纸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必须想办法把婆婆叫进来,打乱他们的计划!
“妈!妈!您进来一下!”林亭故意拔高声音,虽然还是有些嘶哑,但足够让外面的婆婆听到。
果然,没过几秒,门帘就被掀开,婆婆王桂香端着一个搪瓷盆走了进来,盆里是刚烧好的热水。王桂香一脸不耐烦,看见屋里的情景,皱着眉头说:“喊什么喊?刚生完孩子不老实,不怕落病根啊?”
林亭的目光落在王桂香身上——前世,这个婆婆就一首看她不顺眼,嫌她生不出儿子(其实是他们把儿子换走了),对她非打即骂,李阳出轨张翠兰,她也一首帮着隐瞒,甚至还帮着他们欺负她。
但现在,王桂香是唯一能暂时打乱他们计划的人。
“妈,我冷,想盖厚点的被子,”林亭故意放缓语气,装作虚弱的样子,同时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李阳,“而且……我想抱抱孩子,刚才好像听见他哭了。”
王桂香本来就偏心儿子,现在听林亭这么说,也没多想,把搪瓷盆放在桌上,就走到炕尾,拿起那个裹着张翠兰女儿的襁褓,抱在怀里,走到林亭身边:“哭什么哭?这孩子好得很,刚还睡着了呢。来,给你抱抱,小心点,别摔着。”
林亭看着王桂香怀里那个陌生的女婴,心里一阵恶心,但脸上还是装作期待的样子,伸出手:“妈,您递给我,我小心着呢。”
王桂香刚把女婴递到林亭怀里,李阳就急了,赶紧说:“妈,亭儿刚生完,身子弱,别让她抱了,我来抱吧。”他说着,就想把怀里的亲生儿子递给张翠兰,伸手去接林亭怀里的女婴。
就是现在!
林亭心里一紧,趁着王桂香和李阳的注意力都在她怀里的女婴身上,她用胳膊肘轻轻一撞,把女婴往王桂香怀里推了推,同时飞快地伸出手,抓住了李阳怀里亲生儿子的襁褓带。
李阳没防备,被她这么一拉,怀里的孩子差点掉下去,他赶紧用手托住,骂道:“林亭,你疯了?!”
张翠兰也慌了,赶紧上前想帮忙,却被王桂香拦住了——王桂香还以为林亭是产后情绪不稳定,怕张翠兰碰着孩子,皱着眉头说:“翠兰,你先出去,这里有我呢。”
张翠兰脸色一白,想说什么,但看到李阳递过来的眼神,只好不甘心地转身走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瞪了林亭一眼。
门帘落下的瞬间,林亭的力气也快用尽了。她紧紧地抓着亲生儿子的襁褓带,看着孩子那张皱巴巴的小脸,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滴在孩子的脸上。
孩子像是感觉到了母亲的气息,原本紧闭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小小的嘴巴动了动,耳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妈妈……不哭……”
林亭的心瞬间软成一片,也更坚定了决心——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把她的孩子抢走!她要保护好他,要让那些伤害过他们母子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亭儿,你到底想干什么?”李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想强行把孩子抢回来,可王桂香还在旁边,他又不敢太明目张胆。
王桂香也觉得不对劲,看着林亭紧紧抓着孩子不放的样子,皱着眉头说:“林亭,你把孩子给李阳,你刚生完,抱不动,别累着了。”
林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恨意,装作委屈的样子,眼泪汪汪地看着王桂香:“妈,我就想多抱抱我的孩子,我怀了他十个月,刚才差点就见不着他了……我怕……”
她说着,故意抽泣起来,声音哽咽,听起来格外可怜。王桂香虽然偏心儿子,但毕竟是女人,见林亭这样,心里也软了一下,转头对李阳说:“行了,让她抱一会儿吧,你急什么?孩子又跑不了。”
李阳咬了咬牙,没说话,但眼神里的阴鸷却越来越浓。他知道,林亭今天的反应太奇怪了,以前的她,温顺得像只绵羊,从来不敢跟他和婆婆顶嘴,更别说这样抢孩子了。
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不可能!他和张翠兰做得那么隐秘,接生婆也收了钱,绝不会说出去的。肯定是她刚生完孩子,脑子不清楚,胡搅蛮缠。
李阳心里安慰着自己,却还是觉得不安。他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林亭怀里的孩子,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林亭抱着亲生儿子,感受着他小小的身体在怀里微微颤抖,心里又疼又暖。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她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弱,没有任何依靠,只能先稳住他们,再慢慢想办法。
她轻轻拍着孩子的背,用只有他们母子能听到的声音说:“儿子,别怕,妈妈在,这一世,妈妈绝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孩子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不再发抖,小脑袋往她怀里蹭了蹭,耳边的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妈妈……暖……”
林亭闭上眼睛,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和心里的激动。她知道,重生只是开始,接下来,她要面对的是李阳、张翠兰和婆婆这三个虎视眈眈的人,还要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里,养活自己和孩子。
但她不怕。
有儿子在身边,有前世的记忆作为依靠,她一定能改写命运,保护好自己的骨肉,让那些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她睁开眼,看向窗外。虽然是寒冬,但透过窗户纸,她仿佛看到了一丝微弱的曙光。那是属于她和她亲生儿子的,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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