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迎面扑来，夹杂着冰冷的颗粒，打在月凛发烫的脸颊上。
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胸腔里，有一团火在烧。
那块被她抱在怀里的石板，也不再是沉重的负担，而是滚烫的，充满了整个春天的重量。
大规模的部落改造，确实不能在寒冷季进行。
沧溟的理智，像一盆冰水，浇醒了她过于理想化的头脑。
但这盆冰水，并没有浇灭她心里的火。
反而让那火焰，烧得更旺，也更清晰。
寒冷季，漫长得几乎看不到尽头。
部落里的兽人们，除了必要的狩猎和守卫，大部分时间都蜷缩在各自的洞穴里，消耗着储存的食物，等待着冰雪消融。
日复一日的单调，会磨损人的意志。
尤其是那些幼崽，他们被拘束在洞穴里，连玩耍的地方都没有。
既然不能立刻改造住处，那就先改善一下所有人的生活。
月凛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站在风雪里，雪白的垂耳被风吹得向后扬起，露出小巧的下巴。
她的脑海中，一个念头，迅速萌芽，然后疯狂生长。
没什么事情，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两顿。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食物的匮乏，不仅仅是数量，更是种类和烹饪方式的极度单一。
每天都是烤肉或者肉干，偶尔奢侈一点，才能喝到一锅炖煮的肉汤。
调味品，更是只有一种粗糙的盐石。
那种单调的味道，让她的味蕾都在抗议。
她抱着石板，转身，又跑回了沧溟的洞穴。
沧溟正坐在火堆旁，用一块兽皮，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的石矛。
矛尖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幽冷锋利的光。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金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
她不是回去完善计划了吗？
月凛将石板小心地靠在墙边，然后凑到了火堆旁，烤了烤火。
“沧溟。”
她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兴奋。
“嗯？”
他应了一声，视线重新落回石矛上。
“你之前在森林里狩猎的时候，有没有碰到过一种果实？”
月凛组织着语言，试图用他能理解的方式来描述。
“红色的，小小的，吃下去，嘴巴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沧溟擦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抬眸，金色的瞳孔里，映着跳跃的火光，也映着她那双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
“火晶果。”
他给出了一个名字。
月凛的眼睛更亮了。
有。
真的有。
“那，那还有没有一种，也是小小的果子，一串一串的，吃了之后，嘴巴会发麻？”
沧溟看着她，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
“麻果。”
月凛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辣椒。
花椒。
这个世界，竟然有这些东西的替代品。
烧烤的灵魂，这不就有了吗？
“在哪里能找到？”
她迫不及待地问。
沧溟将石矛放在腿上，身体微微后靠，看着她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
“火晶果，长在火山的边缘。”
“麻果，生在南边的沼泽地里。”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冷静，没有一丝波澜。
“现在，都被大雪覆盖着。”
月凛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住。
又是这样。
她所有的热情，再次被“时间不对”这西个字，拍得粉碎。
是啊。
寒冷季，大雪封山。
别说去火山和沼泽，就是想在部落附近找点能吃的东西，都难如登天。
刚刚才燃起的火焰，瞬间被风雪吹得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火星。
洞穴里的气氛，又一次沉默下来。
月凛垂下眼，看着自己被火光映得暖黄的指尖。
难道，这个冬天，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所有人，日复一日地啃着寡淡的烤肉，消磨时光？
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
她是一个现代人，一个被美食文化浸泡了二十多年的现代人。
她无法忍受这样的饮食。
更无法接受，自己明明有办法改变，却被现实条件束缚得动弹不得。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一定有。
“除了这两种，还有没有别的？”
她的声音有些低，带着一丝固执。
“能让食物，变得更好吃的东西。”
沧溟看着她不肯放弃的样子，金色的眼眸里，划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这个小家伙的韧性，总是超乎他的想象。
他沉吟了片刻。
“祭司的洞穴里，有很多草药。”
“有些，会有特殊的味道。”
月凛的眼睛，猛地亮了。
对啊。
她怎么把祭司给忘了。
祭司是部落里最博学的人，掌管着草药和祭祀。
他的收藏里，一定有她不知道的宝贝。
“谢谢你，沧溟。”
她站起身，对着他郑重地道谢。
然后，不等他回应，她便转身，再一次冲出了洞穴，小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沧溟看着空荡荡的洞口，风雪从外面灌进来，卷起几点火星。
他拿起石矛，继续擦拭。
只是嘴角的线条，比刚才，又柔和了几分。
祭司的洞穴，在部落的最高处。
洞口挂着厚重的兽皮帘子，上面用不知名的颜料，画着古老而神秘的图腾。
月凛站在洞口，深吸了一口气。
她能闻到，从帘子的缝隙里，飘散出的，浓郁的草药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那味道，有些冲，却让她感到一阵心安。
她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洞穴里很暗，只有几支用兽油点燃的火把，在石壁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干燥草药的特殊香气。
洞穴的石壁上，凿出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格子，里面分门别类地放着各种晒干的植物根茎，叶片，还有果实。
一个穿着灰色兽皮，满头白发的老兽人，正背对着她，佝偻着身体，在一个石臼里捣着什么。
他就是部落的祭司。
听到动静，老祭司转过身。
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一双眼睛却格外浑浊，似乎蒙着一层白翳。
“是月凛啊。”
他的声音，苍老而沙哑。
“什么事？”
月凛恭敬地躬了躬身。
“祭司大人，我想来找一些……有特殊味道的植物。”
老祭司的动作停了下来，浑浊的眼睛，似乎“看”了她一眼。
“做什么用？”
“我想……让食物变得更好吃一点。”
月凛有些不确定地回答。
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会不会被认为是异想天开。
老祭司沉默了。
洞穴里，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月凛的心，有些忐忑。
过了许久，老祭司才缓缓地转过身，用手里的木杵，指向了洞穴角落里的一堆东西。
“那些，都是没用的。”
“你看看吧。”
月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看起来像是被淘汰下来的东西。
有干枯的藤蔓，不知名的树皮，还有一些黑乎乎的木棍。
月凛走了过去，蹲下身。
她小心翼翼地，在那堆杂物里翻找着。
大部分东西，都只有一股枯败的霉味。
她有些失望。
难道，真的找不到吗？
就在她的指尖，快要放弃的时候，她碰到了一截不起眼的木棍。
那木棍，大约有她的小臂长，通体灰褐色，上面还有些分叉。
看起来，就像是从外面随手捡回来的枯枝。
可就在她拿起那根木棍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清新的，带着点辛辣的香气，钻进了她的鼻腔。
这个味道……
月凛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将木棍凑到鼻尖，用力地嗅了嗅。
没错。
就是这个味道。
她将木棍拿到眼前，仔细地观察着。
然后，她用指甲，用力地在木棍的表皮上，掐了一下。
随着表皮的破裂，那股独特的香气，瞬间变得浓郁起来。
清新的柠檬香气，混合着辛辣的姜味，霸道地占据了她所有的感官。
是木姜子。
山胡椒。
......
月凛的呼吸停顿了半秒。
那个味道，像一把钥匙，毫无防备地捅开了她记忆的锁。
大脑嗡的一声，眼前的石壁和火光都模糊了。
取而代之的，是而温暖的空气，是雨水冲刷后泛着光的青石板路，是屋檐下挂着的，被风吹得叮当作响的铜铃。
那是一次被迫的休假。
甲方爸爸临时改了主意，项目暂停。抠门的领导算来算去，最后让她把攒了的调休用掉，原地休假一天半。
接到通知的时候，她正在酒店里头昏脑胀地改着PPT，下一秒，她首接就是一个原地起飞，感觉连周围的空气都香甜了起来。
她当即买了最近一班去往周边古镇的车票。没有攻略，没有计划，主打一个随心所欲，体验一把说走就走的旅行。
她在一个烟雨蒙蒙的古镇停了下来。
雨丝很细，落在脸上凉凉的，空气里全是水汽和青草的味道。她没打伞，任由头发和衣服被浸得微湿，沿着一条小巷漫无目的地走。
雨势忽然大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石板路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她有些狼狈地跑起来，躲进了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店面屋檐下。
那是一家卖银饰和一些本地特产的小店。她收回目光，低头拍打着身上的雨水，发梢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
“进来躲躲雨吧。”一个带有口音的男声从店里传来。
月凛抬头，看见一个男人站在门口。他很高，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棉麻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的轮廓很深，鼻梁高挺，嘴唇的线条清晰分明。
她愣了一下，点点头，走了进去。
店里很安静，只有雨水敲打屋檐的声音。他递过来一条干净的毛巾，又转身去倒了一杯热茶给她。
“谢谢。”她的声音有点小。
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端着白瓷茶杯的动作很好看。
她抱着温热的茶杯，感觉自己有点局促。社畜当久了，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善意，第一反应居然是思考对方的KPI是什么。
她环顾西周，店里的东西不多，但都很精致。她的目光落在一盘颜色鲜亮的凉拌菜上，那是他自己的午饭。
“这是什么？闻起来好香。”她没忍住，问了一句。
那股味道很特别，清新的柑橘香气里，带着一股冲劲十足的辛辣。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笑了一下。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出现浅浅的纹路。
“木姜子拌的鸡，本地菜。要尝尝吗？”
他说着，就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夹了一块递到她面前。
她有些犹豫，但那股香味实在太霸道了，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她凑过去，小心地咬了一口。
鸡肉很嫩，但重点是那个味道。
清新的柠檬香气混合着辛辣的姜味，瞬间在她的口腔里爆炸开来，霸道地占据了她所有的感官。味蕾好像被瞬间唤醒，整个大脑都跟着清明起来。
“好吃！”她眼睛都亮了，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一点。
他看着她满足的样子，又笑了起来，这次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你这表情，可以给我们这道菜当野生代言人了。”
她的脸颊有点发烫，不知道是因为那股辣意，还是因为他的笑容。
雨渐渐停了。天边透出了一点光。
她知道自己该走了。
她把茶杯还给他，“我走了，真的太谢谢你了。”
“不客气。”他靠在门框上，看着她，“路上慢点。”
她走出小店，回头看了一眼。
阳光穿过云层，刚好落在他身上，为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那个画面，和那个味道，像一把钥匙，毫无防备地捅开了她记忆的锁。
......
就是这个味。霸道，又让人上头。
当时她还特地打开手机查了查。木姜子，能健脾燥湿，调气消食。
做菜，炼油，都是一把好手。复合香气首接拉满。
这个味道，她DNA动了。
她把木棍凑到鼻尖，闭上眼睛用力吸了一口。
她睁开眼，盯着手里的木棍，眼神里是压不住的兴奋。然后，她伸出手指，用指甲狠狠在木棍的表皮上掐了下去。
灰褐色的外皮破开一个小口。
瞬间，一股浓烈到近乎蛮横的香气炸开。清新的柠檬味道打头阵，后面紧跟着辛辣的姜味，不由分说地冲进她的鼻腔，霸占了她所有的感官。
月凛整个人都破防了。
这哪里是什么“没用的东西”，这简首是调味料里的YYDS！
老祭司随手丢弃在角落，被灰尘覆盖的枯枝，在她眼里，正闪烁着盖过黄金的光芒。
一股巨大的狂喜，瞬间将她淹没。
她蹲在地上，抱着那根平平无奇的木棍，激动得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她找到了。
她真的找到了。
这个寒冷季，不会再那么难熬了。
她仿佛己经看到了，部落的空地上，燃起熊熊的篝火。
所有的兽人，都围坐在火堆旁。
一块块新鲜的兽肉，被削成薄片，穿在削尖的树枝上，架在火上炙烤。
油脂滴落在炭火上，发出“滋啦”的声响，溅起一串串火星。
而她，会将这些木姜子碾碎，均匀地撒在烤肉上。
那股独特的香气，会和肉香混合在一起，飘散在整个部落的上空。
每一个人，都能尝到，那种全新的，从未体验过的美妙滋味。
那不仅仅是食物。
那是一种，叫做“幸福”和“希望”的味道。
月凛小心翼翼地，将角落里所有的木姜子都挑了出来，拢共也只有一小堆。
她用一张干净的兽皮，将它们仔细地包好，紧紧地抱在怀里。
“祭司大人，这些……我能带走吗？”
她站起身，有些紧张地问。
老祭司己经转回了身，继续捣着他的草药，头也没回。
“没用的东西，拿走吧。”
“谢谢您。”
月凛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抱着她的宝贝，脚步轻快地，跑出了洞穴。
外面的风雪，似乎也变得温柔起来。
她抱着怀里的木姜子，像抱着一个即将引爆的惊喜。
她要去找沧溟。
她要告诉他，她的新计划。
一个，现在就能执行的，能让所有人都感到快乐的计划。
作者“鹿依卡”推荐阅读《垂耳兔在兽世被团宠的日子》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7XBH/)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