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粘稠的、虚无的、仿佛能吞噬一切感知的绝对黑暗。
意识如同沉没在万丈海底的碎屑，漂浮不定，每一次试图凝聚，都会被无形的压力碾散。
痛。
碎裂般的痛楚是唯一真实的坐标，从西肢百骸，从经脉最深处弥漫开来，提醒着这具躯壳尚未彻底崩解。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一丝微弱的、冰冷的悸动，从眉心深处传来，如同沉睡冰川下第一滴融水的脉动。
是那枚种子。
它似乎也耗尽了力量，陷入沉寂，但那丝与苏柒血脉相连的触感还在，微弱却顽固。
这丝悸动，勉强锚定了苏柒涣散的意识。
挣扎着，试图睁开眼。
眼皮沉重如铁，尝试了数次，才撬开一丝缝隙。
模糊的光线渗入，刺得生疼。
适应了许久，眼前的景象才逐渐清晰。
似乎是一处山洞，粗糙的岩壁挂着湿气，凝结成水珠滴落。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冽的草木香气，与之前听雨阁的阴冷、灵潭的不祥截然不同。
苏柒躺在一片柔软的干草铺就的简易床铺上，身上盖着一件素青色的、带着若有若无冷香的外袍。
这是哪里？
谁救了她？
最后的记忆碎片纷至沓来，玉清尊者毁天灭地的一指，种子爆发出的漆黑光束。
那名突然出现，挡在身前的青衣女子，还有李长老那一声急促的“逃。”
没死。
苏柒猛地想坐起身，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势，顿时一阵剧烈的咳嗽，喉头腥甜，差点又昏死过去。
体内经脉乱得一塌糊涂，虽然那股撑爆般的能量洪流己经消失。
但经脉处处是裂痕，许多地方甚至被那股冰冷的能量特质永久侵蚀，变得脆弱而阴寒。
炼气大圆满的修为还在，却像建立在流沙上的宫殿，摇摇欲坠。
眉心中的种子沉寂无声，仿佛只是一个幻觉。
“你醒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洞口方向传来。
苏柒艰难地转过头。
只见那名救下她的青衣女子正站在洞口，逆着光，身形窈窕，青丝如瀑，只是面容看不真切。
她手中似乎正捣弄着一些草药，那清冽的香气正是来源于此。
“前辈。”
苏柒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那女子放下药杵，缓步走了过来。
随着她的靠近，苏柒看清了她的容貌。
很美，却是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带着疏离剑锋的美。
眉眼清澈，却隐含锐气，仿佛藏着一柄出鞘三分的古剑。
她打量着苏柒，眼神很复杂，有关切，有审视，有疑惑，最终都化为一种淡淡的平静。
“我名叶清瑶，乃天枢剑阁弟子，奉师命前来云缈仙宗送信，恰逢其会罢了。”
她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你伤势极重，本源受损，经脉皆伤，能活下来己是侥幸，暂且勿动。”
天枢剑阁？
那个与云缈仙宗齐名、却素来不甚和睦的剑修圣地？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废材杂役？在修仙界搞风搞雨
她的师命？恰逢其会？世上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苏柒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面上却依旧是一副虚弱不堪、惊魂未定的模样。
“原来是叶仙子，弟子苏柒，乃云缈仙宗……”
“我知道你是谁。”
叶清瑶打断了苏柒，目光落在她眉心处，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种子没入时的微凉触感。
“玉清师叔闭关万年，突然收下的那名身负特异血脉、却闯下大祸的弟子。”
她果然知道，而且首言不讳。
苏柒的心提了起来，警惕到了极点，暗中尝试调动灵力，却发现经脉剧痛，根本提不起半分力气。
“仙子欲如何处置弟子？”
苏柒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叶清瑶沉默了片刻，轻轻摇头。
“我并非为你而来，亦无意插手云缈仙宗内务。救你，只因看不惯以大欺小，亦因。”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困惑。
“你身上，有故人之物的气息。”
故人？之物？
苏柒愣住。
自己一个底层杂役出身，何时与天枢剑阁的仙子有过牵扯？
“仙子是否认错了？”
“或许吧。”
叶清瑶不置可否，转身取来一碗刚刚捣好的、碧绿色的药汁，递到苏柒唇边。
“此药可暂缓你经脉之痛，稳固伤势。此地乃我暂辟的隐秘洞府，还算安全，你可在此疗伤。”
药汁散发着清冽的生机，闻之令人精神一振，似乎是极好的疗伤灵药。
但苏柒看着那碗药，却迟迟没有张口。
非亲非故，冒死相救，还赠予灵药？
天下真有这般好事？这药中会不会有什么别的东西？
似乎看穿了苏柒的疑虑，叶清瑶淡淡道。
“若我要害你，不必多此一举。”
她将药碗放在苏柒手边，转身走向洞口。
“安心养伤。待你伤势稍复，我自会离开。届时，是去是留，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便不再理会苏柒，独自坐在洞口一块青石上，闭目调息，周身有淡淡的剑气流转，将她与外界隔绝开来。
苏柒看着她清冷的背影，又看看手边那碗碧绿的药汁，心中疑虑重重，挣扎不定。
最终，剧烈的痛苦和活下去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小心翼翼地端起药碗，抿了一小口。
药液清凉，入腹后化作温和的暖流，缓缓滋养着千疮百孔的经脉，痛楚果然减轻了不少。
确认无毒后，才将整碗药汁饮下，然后疲惫地躺了回去，努力运转功法，化开药力。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
叶清瑶每日都会出去一段时间，回来时带回些野果清水，有时也会增添几味草药，捣碎后让苏柒服下。
她话很少，大多数时间都在洞口打坐，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偶然路过、发了好心的局外人。
在苏柒的伤势稍微稳定，能够勉强坐起运功时，便迫不及待地将神识沉入体内。
情况比想象中更糟。
经脉遍布裂痕，许多地方被那股冰冷的能量特质同化，变得僵硬脆弱，难以容纳正常灵力的运转。
炼气大圆满的修为空有其表，实际能调动的灵力不足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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