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 A | A

第十六章:新语言与新量子

顶点小说 更新最快! 卡尔顿夫妇的世纪猜想 http://www.220book.com/book/7YAM/ 章节无错乱精修!
 

1920年的哥廷根,不仅是数学的圣殿,也正悄然成为一场物理学革命的风暴眼。就在罗伯特·卡尔顿沉浸于希尔伯特的形式主义与哈代的解析严谨性时,在大学物理研究所和相邻的咖啡馆里,一群比他更年轻的头脑正在与一种全新的、尚未被驯服的物理现实搏斗。量子现象——光电效应、原子光谱、放射性——像一堆闪闪发光却无法拼合的谜题碎片,散落在经典物理学的废墟上,嘲笑着牛顿和麦克斯韦建立的宏伟大厦。

这群年轻人中,有才华横溢、近乎傲慢的沃尔夫冈·泡利(Wolfgang Pauli),有思维敏锐、带着几分羞涩的维尔纳·海森堡(Werner Heisenberg),以及其他许多被索末菲、玻恩等人吸引到哥廷根来的物理系精英。他们掌握着最新的实验数据,心中充满了由尼尔斯·玻尔那半经典、半量子化的“旧量子论”所激发的灵感与困惑。他们能凭首觉和天才的猜测构建出一些临时模型,但他们痛苦地意识到,自己缺乏一种统一的、坚实的数学语言来描述这个光怪陆离的微观世界。

他们的工具显得陈旧而笨拙。经典分析中的微分方程、傅里叶级数,在处理量子跃迁、不连续性这些概念时,仿佛是用一把木尺去测量云层的形状。他们迫切需要新的数学。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哥廷根数学圈子里那种无处不在的、关于“新数学”的兴奋感,不可避免地渗透到了物理学生当中。他们听到年长的学生和助教们谈论着希尔伯特的公理化方法,谈论着埃米·诺特那革命性的“理想”与“模”的理论。更重要的是,他们开始注意到埃米·诺特那位年轻的侄女——艾琳娜·诺特。她不仅在代数和拓扑讨论班上表现活跃,更以一种惊人的清晰和热情,向外行们解释着这些抽象概念的核心思想。

一天下午,在一间挤满了人的小研讨室里,一场非正式的讲座正在进行。主讲人正是艾琳娜。她应几位感到迷茫的物理系朋友的请求,来谈谈“所有这些新数学对物理可能有什么用”。

艾琳娜站在一块小小的黑板前,脸上洋溢着纯粹智力分享的快乐。她没有讲任何具体的物理问题,而是从最基本的概念开始。

“先生们,”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你们都在求解方程,寻找系统的‘状态’,对吧?但物理的本质,尤其是新物理,在我看来,在于对称性(Symmetrie)和不变性(Invarianz)。”

她在黑板上画了一个简单的等边三角形。“看这个图形。你旋转它120度,它看起来和原来一样。你沿着它的中线反射它,它看起来也和原来一样。这些操作——旋转和反射——构成了一个群(Gruppe)。这个群作用(wirkt)在三角形上,并保持了它的结构。”

她停顿了一下,让听众消化这个简单的例子。“现在,想象一个物理系统。它可能具有旋转对称性,或者平移对称性,或者更抽象的对称性。描述这个系统的方程,应该在相应的变换群下保持不变。而埃米·诺特女士的伟大定理告诉我们,”她的声音提高了,带着敬意,“每一种连续的对称性,都对应着一个守恒定律!能量、动量、角动量……这些物理学中最基本的守恒量,其根源在于时空的对称性!这就是群论的力量——它抓住了物理定律背后最深层的结构!”

台下,年轻的泡利皱着的眉头稍稍舒展,海森堡则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这种将物理守恒律归结于数学对称性的观点,让他们感到一种震撼性的清晰。

艾琳娜继续推进,她的思维跳跃得极快。“现在,考虑更复杂的情况。一个系统可能有许多可能的状态,这些状态构成一个集合。而测量某个物理量,比如能量,就像是用一个算符(Operator)去‘作用’于这个状态集合。这个算符可能会将某些特殊的状态——我们称之为本征态(Eigenzust?nde)——映射到它们自身,作者“万物之理时空旋律”推荐阅读《卡尔顿夫妇的世纪猜想》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只是乘以一个数,即本征值(Eige)。”

她画了一个抽象的箭头,表示算符的作用。“那么,寻找一个物理量的所有可能取值(它的谱),就等价于寻找这个算符的所有本征值和本征态。这听起来是不是很像一个代数问题?甚至是一个几何问题?就像是在研究一个变换群在某个空间上的作用?”

这时,坐在后排角落的一个异常安静、面容清瘦的英国年轻人,猛地抬起了头。他叫保罗·狄拉克(Paul A. M. Dirac),当时还是布里斯托尔大学的学生,正巧在哥廷根短期访问。他性格极度内向,但对数学的优美与逻辑严密性有着近乎偏执的追求。艾琳娜这种将物理问题彻底代数化、结构化的论述方式,像一道闪电,击中了他思维的核心。他厌恶旧量子论中那些临时拼凑的“量子条件”,渴望一个自洽、优美的数学体系。艾琳娜的话,仿佛在他耳边低语:答案就在群、环、算符和它们的表示理论之中。

艾琳娜越讲越深入,开始触及她自己在思考的、更前沿的概念。“希尔伯特教授正在推动数学的公理化和形式化。这意味着,我们不再仅仅关注具体的计算,而是关注数学对象之间最普遍的关系。比如,我们考虑所有满足某些条件的函数,它们构成一个函数空间。而算符,就是这些空间之间的映射。”

“想象一个无限维的空间,”她张开手臂,试图描绘那种抽象,“每个点代表系统的一个可能状态。物理定律,或许就由作用在这个无限维空间上的线性算符所决定。而测量到的物理量,就是这些算符的谱。确定这个谱,就变成了一个谱理论(Spektraltheorie)的问题——这本身就是数学分析的一个深刻分支,与希尔伯特空间(Hilbertraum)的严格定义紧密相关!”

她并没有给出任何具体的答案,但她提供了一整套全新的语言和视角。她向这些物理学家展示了一个武器库:群论用于理解对称性与守恒律;算符代数与谱理论用于处理可观测量和测量过程;抽象空间(如希尔伯特空间)的概念为量子态提供了自然的栖息地;甚至她刚刚萌芽的“同调”思想,也暗示了一种处理整体性、全局性约束的可能性。

讲座结束后,学生们围拢上来,急切地提问。海森堡追问着算符不对易性(如xp - px ≠ 0)可能意味着什么;泡利则更关心如何将这种抽象框架应用于具体的原子模型。

狄拉克最后一个走上前,他说话声音很轻,但极其清晰:“诺特小姐,您是否认为,物理定律应该用一种……一种不依赖于特定坐标或表象的数学形式来表达?一种本质上协变的(covariant)、由代数关系本身决定的形式?”

艾琳娜惊喜地看着这个沉默的年轻人,用力点了点头:“完全正确!这正是抽象代数和现代数学的精神!寻找不变量,寻找结构。具体的坐标和表示是次要的,核心是对象之间永恒的关系。这或许就是你们需要的!”

那天晚上,在哥廷根的咖啡馆里,物理学家们的讨论不再是关于特定的光谱线或量子规则,而是开始频繁地使用“群表示”、“算符”、“本征值”、“希尔伯特空间”这些崭新的词汇。数学,不再是物理学的仆人,为其提供计算工具。它正一跃成为引领者,提供着一幅根本性的蓝图,一个理解现实的全新范式。

艾琳娜·诺特,这位年轻的数学家,并未首接解决任何量子力学的具体问题。但她像一位先知,为困惑的探索者们指明了前方那片应许之地的可能轮廓,并交给了他们一套强大的、尚未被完全开发的语言钥匙。在哥廷根这个思想的熔炉里,数学与物理的这次碰撞,悄然为一场即将到来的、彻底改变人类对自然认知的革命,点燃了最初的、也是最关键的星火。而这一切,都被那位来自英国的、对严谨与优美有着极致追求的年轻人——狄拉克——深深记在心里,并将在他未来的工作中,绽放出极其耀眼的光芒。



    (http://www.220book.com/book/7YAM/)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
顶点小说 有求必应! 卡尔顿夫妇的世纪猜想 http://www.220book.com/book/7YAM/ 全文阅读!顶点小说,有求必应!
(快捷键:←) 返回目录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