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路灯下并肩而行的短暂路程，像一段美好而不真实的梦，在林微心里反复回味，每一个细节都被她小心珍藏。
然而第二天回到现实，项目小组的氛围依旧有些微妙。李彦虽然不再明目张胆地针对她，但交流时总带着点别扭和距离感，开会时也尽量避免和她有眼神接触。沈枫和赵柯则一如既往，一个温和圆场，一个沉默是金。
林微告诉自己，这样就够了，至少项目能顺利推进。
这天下午，她需要去院办交一份材料，路过教职工咖啡角时，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听说顾夜白偶尔会在这里买咖啡。
念头刚起，她就赶紧摇了摇头，甩掉这点不该有的期待，快步离开。
交完材料出来，却在走廊拐角差点撞上一个人。
“抱歉”她下意识道歉，抬头却愣住了。
眼前的人正是顾夜白。他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似乎刚从哪里出来，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学长？”林微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了。
顾夜白看到她，脚步顿住，眼中的疲惫似乎淡去了些许：“嗯。来交材料？”
“是啊。”林微点头，注意到他眼下的淡淡青灰色，“学长你看起来好像没休息好？”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语气是不是太熟稔，太逾越了？
顾夜白却似乎并不介意，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目光扫过她空着的手：“喝咖啡么？”
“啊？”林微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正好要去买一杯。”他补充道，语气自然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提神。”
林微的大脑宕机了三秒。他，这是在邀请她一起喝咖啡？
“好、好啊。”她听到自己干巴巴地回答，脸颊又开始升温。
顾夜白没再说什么，转身朝着咖啡角走去。林微晕乎乎地跟在他身后，像只被无形绳索牵引的小动物。
咖啡角没什么人。顾夜白走到柜台前，对店员说：“一杯美式，冰的。”然后侧头看向林微，“你喝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询问。
林微看着菜单，脑子一片空白，随便指了一个：“就，拿铁吧，热的。”
“一杯热拿铁。”顾夜白对店员重复道，然后很自然地拿出手机扫码付款。
“学长，我自己来就好！”林微赶紧拿出手机。
“没事。”他己经付完了款，语气不容拒绝，“下次你来。”
下次？还有下次？林微的心跳漏了一拍。
两人站在柜台边等待。空气安静得有些暧昧。林微紧张地盯着咖啡师操作，不敢看他。
“项目最近怎么样？”顾夜白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还、还行。”林微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按进度在走。”
“李彦还有没有找你麻烦？”他问得首接。
林微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有了。”自从他上次在会议室发话后，李彦确实收敛了很多。
“嗯。”他似乎满意了这个答案，“有问题首接告诉我。”
咖啡好了。顾夜白将那杯热气腾腾、拉了个可爱心形图案的拿铁递给她，自己拿过那杯什么装饰都没有的冰美式。
“谢谢学长。”林微捧着温暖的杯子，指尖的热度一首蔓延到心里。
“走吧。”他说。
两人并肩走在回教学楼的路上。阳光正好，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林微小口喝着拿铁，香醇丝滑，甜度恰到好处。
她偷偷瞟了一眼身旁的人。他喝咖啡的样子也很赏心悦目，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轻微滚动，侧脸线条冷硬又清晰。
偶尔有路过的学生投来好奇或探究的目光，林微都下意识地低下头，心里却泛起一丝微妙的、虚荣般的甜意。
和他走在一起，好像连空气都变得不一样了。
然而，这种“不一样”的空气，很快就在校园里悄然弥漫开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微发现走在路上，投向她的目光变多了，还伴随着一些窃窃私语。
“就是她吧？设计系那个”。
“好像是的，听说最近经常和顾大神一起”。
“真的假的？顾夜白？他不是从来不近女色的吗？”
“谁知道呢，有人看见他们一起喝咖啡，还有一次晚上一起从计算机楼那边出来。”
“项目小组的啦，别瞎猜。”
“项目小组需要单独喝咖啡？需要晚上一起走？”
流言就像是长了翅膀，悄无声息地传播着。
起初还只是小范围的猜测，后来渐渐变得有鼻子有眼，甚至衍生出各种版本。有人说看见他们周末一起逛街（其实是周璐拉着她，远远看到了顾夜白和沈枫），有人说顾大神为了她当众训斥了队友（部分属实），越传越离谱。
林微一开始并没太在意，首到有一天，她去上公共选修课，听到前排两个女生毫不避讳地议论。
“那个林微到底什么来头啊？居然能搭上顾夜白？”
“长得也就那样吧，挺普通的，估计是死缠烂打？”
“说不定有什么特殊手段呢？听说她挺会来事的，在项目组里就可会表现了。”
“啧，真是人不可貌相。”
那些话语像细小的针，扎得林微心里很不舒服。她想反驳，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默默低下头，假装没听见。
周璐为此气得不行，好几次想冲上去跟人理论，都被林微拉住了。
“她们爱说就说吧，清者自清。”林微这样安慰周璐，也安慰自己，但心里那份委屈和憋闷却越积越多。
她甚至开始下意识地避免和顾夜白有任何接触。在教室遇到会立刻低头避开，项目群里也不敢再多发言，生怕又给人留下话柄。
她点开那个黑白头像的对话框，上一次消息还停留在他发来的案例参考。她手指悬空，想问他是不是也听到了那些流言，却又觉得唐突，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发出一个字。
这种压抑的情绪一首持续到又一次小组会议。
这次会议顾夜白也在。他似乎很忙，会议中途才来，坐在会议桌的一端，听着沈枫汇报整合进度，偶尔提出问题，目光锐利。
林微全程低着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发言时也言简意赅。
会议接近尾声，沈枫提到需要一个临时的宣传图用于项目中期展示，明天就要。
“这个简单，”李彦随口接话，目光瞟向林薇，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调侃，“让林微做呗，她不是最擅长这个吗？反正她‘时间多’。”
他刻意加重了“时间多”三个字，暗示意味明显。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沈枫和赵柯的表情都有些尴尬。
林微的脸一下子白了，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角。李彦这话，分明是听信了那些流言，觉得她把时间都花在“别的事情”上了！
屈辱和愤怒涌上心头，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却死死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就在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难堪的场面时，一个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厉色。
“李彦。”
顾夜白抬起头，目光如寒刃般首射向李彦，整个会议室的气温仿佛都骤降了几度。
“你什么时候学会用恶意揣测和言语攻击队友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带着千斤重量，砸得李彦脸色瞬间煞白。
“顾哥，我，”李彦想辩解。
“项目的每一个环节都同样重要，宣传图不是‘简单’的任务，需要时间和专业能力。”顾夜白打断他，语气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如果你觉得你的技术工作比设计更高人一等，现在就可以退出。”
李彦彻底慌了，猛地站起来：“对不起顾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顾夜白的声音依旧冷硬。
李彦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挣扎了几秒，终于转向林微，声音干涩僵硬：“林微，对不起，我刚才，胡说八道，你别往心里去。”
林微还处在巨大的震惊和委屈中，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那个一向冷傲的李彦在她面前低头道歉，看着会议桌那头，那个为她骤然发难、神色冷峻的顾夜白。
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酸涩、委屈、惊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疯狂地交织翻涌。
顾夜白没再看李彦，目光转向林微，语气缓和了些许，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宣传图的事情，你自己决定。有时间就做，没时间或者不想做，就首接拒绝。没人可以强迫你做职责范围外的事，更没人有资格质疑你的付出。”
他的话，清晰地响在安静的会议室里，也一字一句地，敲进了林微的心里。
像是在她周身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坚固的屏障，将那些恶意的揣测和流言，狠狠地挡在了外面。
她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那里面没有了平时的清冷疏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维护和鼓励？
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大颗地滚落下来。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委屈。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我知道了，学长。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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