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江的晨光被昨夜的雨水洗得透亮，却冲不散打铁铺里弥漫的铁锈味。
林知夏盯着破妄剑上渗出的血珠，那些凝而不散的红点在剑身汇成细流，沿着鹭鸟图腾的纹路蜿蜒，最终在剑柄处聚成三个字——「万隆号」。
“这是民国时期跑南洋的货轮名！”许耀文推了推眼镜，古籍被他翻得哗啦响，“1937年槟城海啸，万隆号连同整船货物沉没，船上一百三十七名船员无一生还。”他突然顿住，指尖压在泛黄的报纸影印件上，“但当时《鹭江日报》有篇匿名报道，说船上载着南洋巫王的陪葬品，其中就有能操控生死的‘双子蛊’。”
吴小满正在墙角抢救他的土笋冻摊，闻言猛地首起腰，花衬衫后摆还沾着昨晚的铁屑：“阮的爆浆土笋冻都没这蛊毒玄乎！操控生死？莫不是跟阿珍裁缝店那些血绣一样，要拿活人当线缝？”他抖了抖手里的铜漏勺，漏勺眼儿里掉出半块碎玉佩——正是黑衣人留下的那截烧焦布条上掉下来的。
夯伯突然对着门口狂吠，柯基短腿蹦得老高，脖子上的铜铃震得房梁上的铁砧嗡嗡作响。招财弓着背挡在林知夏身前，三花尾巴炸开成鸡毛掸子状，雪团则一头扎进她衣襟，绒毛里滚出颗黑黢黢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颗裹着茶渍的酸柑核。
“是茶渍！”林知夏想起昨晚茶摊的血色茶汤，酸柑核上的纹路竟和万隆号的船锚标志一模一样。她还没开口，苏晚晴的尖叫声突然从巷口传来：“不好了！叶小棠她……她把自己缝在旗袍里了！”
众人赶到旗袍店时，叶小棠正蜷缩在缝纫机前，素白的旗袍被金线缝在身上，凤凰刺绣的眼睛闪着妖异的红光。她手里攥着阿珍的血绣针，指尖滴下的血珠落在线上，竟凝成一颗颗暗红的酸柑核。
“这是南洋‘牵魂绣’！”苏晚晴的丹蔻指甲掐进掌心，旗袍开衩处的曼珠沙华刺绣仿佛在滴血，“用活人血作线，每缝一针就勾走一缕魂魄，等凤凰眼睛绣满，人就成了空壳！”
许耀文突然指着叶小棠脚边的茶渍：“你们看，这茶渍里有蛊卵！”他用镊子夹起颗蠕动的白虫，虫身竟印着万隆号的船锚图案，“《槟城异闻录》里说，双子蛊以茶为引，中蛊者会重复前世死前的行为——叶小棠现在做的，就是1937年万隆号上那位巫女临死前的祭祀！”
夯伯突然跳上缝纫机，铜铃撞在叶小棠手腕上。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蠕动的蛊卵遇铃音纷纷爆裂，叶小棠猛地睁开眼，眉心的朱砂痣化作酸柑核大小的血泡。“救……救我……”她吐出的字混着茶沫，指甲缝里渗出的不再是血，而是深褐色的茶汤。
“用破妄剑！”陈阿铁突然喊道，老匠人举着淬火钳指向剑身，“血珠引蛊，剑鸣破邪！”
林知夏握紧剑柄，破妄剑发出清越的鸣响。剑尖划过叶小棠身上的金线时，血珠突然逆流，顺着剑身回到玉佩之中。叶小棠身上的旗袍寸寸碎裂，露出皮肤下若隐若现的船锚纹身——那图案，和蛊卵上的标志分毫不差。
“她去过槟城……”许耀文的声音发颤，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鹭江海海 古籍里掉出张泛黄的船票，“1937年万隆号的三等舱票根，乘客姓名是……叶巧云。”他猛地抬头，“叶巧云是叶小棠的太奶奶！当年她根本没死于海啸，而是带着双子蛊回来了！”
此时，雪团突然从林知夏怀里蹦出，绒毛里掉出个 tin 罐（注：铁皮罐），罐身锈迹斑斑，印着“万隆茶庄特制酸柑茶”的字样。吴小满眼疾手快打开，里面不是茶叶，而是半枚婴儿脚印的银锁，锁眼里卡着根红绳——和黑衣人手腕上的那根材质相同。
“阮的罗盘又发疯了！”吴小满举起冒烟的罗盘，指针竟同时指向叶小棠的纹身和林知夏的玉佩，“乖乖隆地咚，这意思是……她俩的血脉跟双子蛊有关？”
云无迹突然按住林知夏的肩膀，断剑出鞘半寸，剑身在叶小棠的纹身前发出嗡鸣。众人这才发现，那些船锚纹身正在变化，渐渐拼成半只鹭鸟——和林知夏玉佩上的图腾，以及黑衣人手腕上的烙印，正好组成完整的图案。
“双子蛊，双子神……”陈阿铁突然咳出黑血，围裙上的符文发出红光，“当年你阿爸带走玄铁时说，万隆号沉的不是船，是个局！双子蛊的真正宿主，是……”话未说完，老匠人突然全身僵首，眼睛死死盯着破妄剑的剑脊——那里的血字正在变化，重新排列成一句闽南语童谣：酸柑核，滚啊滚，滚出双子拜海神。
叶小棠突然发出非人的嘶吼，皮肤下的船锚纹身炸开，无数蛊虫从伤口钻出，在空中聚成万隆号的鬼影。船上飘来浓郁的酸柑茶香，夹杂着民国时期的留声机音乐，一个女人的歌声若隐若现：“妹妹你来看，海神娘娘的裙摆……”
“是巫女的歌声！”许耀文捂住耳朵，鼻腔渗出黑血，“这是双子蛊的终极诅咒——中蛊者会变成活祭，引海神娘娘上岸！”
林知夏的玉佩突然炸裂，碎片嵌入她掌心。
奇异的是，伤口没有流血，反而涌出透明的液体，在地上汇成酸柑核的形状。招财见状，立刻用爪子在液滴里画出符咒，雪团则疯狂往林知夏口袋里塞东西——钥匙、纽扣，最后竟掏出半张民国时期的槟城地图，地图上用红笔圈着个地方：蛇庙后山乱葬岗。
“去那里！”云无迹的断剑指向地图，剑身上的血字全部亮起，“那里埋着双子蛊的母虫。”
夯伯突然叼起 tin 罐狂奔，短腿踩过的地面留下酸柑汁的痕迹。众人紧随其后，却没人注意到，苏晚晴悄悄捡起地上的玉佩碎片，指尖在上面刻下曼珠沙华的图案，而叶小棠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姐姐，该轮到你了。”
鹭江的海风突然变得腥甜，像极了当年万隆号沉没时的味道。
破妄剑的剑鸣越来越急，仿佛在催促他们走向那个埋藏了八十年的秘密，而在槟城蛇庙的阴影里，黑衣人抚摸着完整的鹭鸟玉佩，镜中的倒影渐渐与叶小棠重叠，她轻声哼起那首民国童谣，脚边的酸柑核正在裂开，露出里面蠕动的蛊虫——那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关于血脉的真相。
（第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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