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管家。这个称呼同样陌生,却又莫名的,让我想起什么,又什么都想不起来。我靠在床头,看着窗外摇曳的树影,和那幅紫金花的画。
“花小姐……”我轻声重复,试图让这陌生的称谓在舌尖生根。
他手微微一颤,药碗差点打翻。那碗里还盛着半碗药液,热气袅袅,药味清淡。
可他很快稳住,低头说:“这里是云雾山庄,小姐。我是乐管家,负责照顾您。”
“云雾山庄?”我喃喃,脑中混沌一片。我……是谁?
他沉默片刻,才说:“您是花满襟。是这山庄的……园艺师。”
“花满襟?”我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轻触我记忆的门,却只掀起一片空白。但那股莫名涌起的熟悉感,此刻却让心口一热,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这名字……真美。”我笑了,声音带着一股虚弱的雀跃,“像风一吹,花瓣就落满衣襟。”
他猛地抬头,眼神剧烈波动,那深藏的痛意几乎要冲破束缚。可又迅速低下,掩去了所有情绪,声音沙哑:“是啊……很美。”
“那我一定很爱花吧?”我问,目光落在墙上那幅紫金花画上。那画上的花,开得热烈,像要从画框里溢出来,每一笔都带着勃勃生机。
他顿了顿,将手中那碗己然温凉的药,又往前递了递:“您爱它们,像爱自己的命。”
我接过药碗,指尖无意碰到他的手,一阵刺痛般的熟悉感,像电流窜过全身,让我猛地一颤。
我猛地缩回手,药碗脱手而出,摔落在地,药液西溅。碎瓷片在干净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显得格外刺耳。
“对不起!”我慌忙道歉,心跳如鼓。那股熟悉感来得太过突然,太过强烈,让我措手不及,甚至带上了一丝惊慌。
他没有责怪,只是蹲下身,默默收拾残局。深灰色的管家服衬得他背影笔挺,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
“没关系。”他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澜,“我再为您煮一碗。”
可我看见,他耳根红了,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那不是愤怒,更像是一种……深沉的压抑。
我盯着他,心头涌起无数疑问。这股熟悉感究竟来自何处?为何一个名字、一个不经意的触碰,能引发如此强烈的反应?这个男人,他眼底的悲伤,他刻意隐藏的情绪,都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我困在迷雾之中。我隐约觉得,我的过去,也许就藏在他那些未言明的秘密里。
接下来的日子,我几乎将所有时间都花在了西园。我学着辨认每一种花草的习性。乐管家会不厌其烦地解释,他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每当我看向他,总能从他眼中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紫金藤,他说,只在月圆夜开花。花瓣会映出人心最深的执念。
“那它会映出我吗?”我问。
“会。”他看着我,眼神深得像井,又像无尽夜空,“可你……或许不想看。”
我不懂,可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不像看一个园艺师。
像在看一个……失而复得的梦。
我开始在西园照料花草。我的手拂过那些枯了十年的枝蔓,它们竟开始发芽,仿佛奇迹。
更诡异的是——
它们开始逆时开放。
本该春天开的花,在冬日绽放;该夜晚闭合的花,在正午盛开。整个西园被一股无形力量颠倒了时序,花朵们不顾季节轮转,争先恐后地向我展示着生命力。
周管家偶尔过来巡视,他见状,总会摸着胡须,嘴里念叨着“灵脉异动,闻所未闻”。他那张严肃的脸上,难得显出几分惊叹。可我总觉得,它们在等什么。
“乐管家,”一天傍晚,我拦住他,“为什么这些花,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他站在暮色里,背影孤寂,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因为它们……记得你。”
“记得我?”我心跳漏了一拍。
“嗯。”他回头,月光落在他脸上,他眼底那份深藏的痛意,此刻几乎无所遁形,让我心颤,“它们等了你很久,久到连时节都无法束缚。所以,哪怕违背时节,也要为你开一次。”
我忽然觉得眼眶发热。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心头。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管家,说起花来,像在说爱人?
指尖触到他衣袖,那股熟悉的刺痛再次涌上心头。他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平静。
“花满襟。”他轻声唤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又像包含了千年的叹息,“你……回来了。”
我的心猛地一震。回来了?我从未离开过吗?
他指向西园深处,一株高大的紫金藤在夜色中格外醒目。它枝蔓攀援而上,首抵屋檐,花苞正悄然绽放,月光下散发淡淡紫光。
“今夜,月圆。”他说,“去看看吧。”
双腿不自觉地迈开,我走向那片夜色中熠熠生辉的花海。每走一步,心跳加快一分,仿佛有重要的东西,即将揭开面纱。
我快步走到紫金藤前,月光如水倾泻,将花瓣染上神秘色泽。那些花,真的会在我眼中,映出什么吗?我屏住呼吸,靠近花丛,试图从花瓣中,找到遗失的过去,或者,不愿面对的真相。
我的目光落在花瓣上。一瞬间,花瓣上的紫色流动起来,幻化出模糊影像。我瞪大了眼睛,努力想要看清,那到底是什么……
三个月后,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站在一口深不见底的井边,西周黑雾翻涌,腥冷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一只苍白的手,指甲尖锐,死死抓住我的脚踝,冰凉刺骨。我拼命挣扎,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拖拽着,向井底坠去。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脸上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声音冰冷而尖锐,像一根针刺入我的耳膜:“你只是容器……替身……不配活着……”
“又做噩梦了?”他走过来,坐在床边,药碗轻轻搁在床头柜上。
我大口喘息着,声音还在发抖,带着未散的恐惧:“我梦见井……梦见另一个我……她说我不是真的……说我该死……”
乐管家沉默良久,指尖轻抚过药碗边缘,温热的触感似乎能稍稍安抚他内心的波澜。他抬眼看我,眼神深沉得像能吞噬一切。每一个字都像落在水面的石子,激起我心底的阵阵涟漪。
“那不是梦。”他轻声说,“那是你的过去。”
我猛地坐起身,胸口剧烈起伏。“我的过去?什么意思?我曾是这山庄的继承人?为什么我一点都记不起来?”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像一道惊雷劈开我的认知,让我感到一种巨大的荒谬和不甘。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像是被我的疑问刺了一下。他伸出手,想触碰我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僵住,最终无力地垂下。
“你为了救大家,失去了记忆。”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沉重的悲伤,“你用记忆,换了所有人的命。包括……我的。”
我的呼吸滞了一瞬。他?他也是被我救下的?那股熟悉的刺痛,那难言的亲近感,原来并非空穴来风。
“你?”我愣住,盯着他,心头涌起无数疑问,“我们……以前认识?”
他笑了,那笑比哭还苦涩,眼底的痛意几乎要溢出来。“比任何人都认识。”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可现在……我只是你的管家。”他话语中的疏离,像一把刀,轻轻割开我心头刚萌发的希望。
他站起身,背影融入了夜色,似乎想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坦白。他端起药碗,递给我,眼神又恢复了平日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藏着更深的波澜。
“睡吧,明天西园的紫金藤要开花了,你一定会喜欢。”他轻声说,仿佛想用花朵的美丽,冲淡这沉重的真相。
“等等!”我突然叫住他,胸口像被什么堵住,迫切地想知道更多,“你……恨我吗?因为我忘了你?”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盘旋,像一个无解的谜团。如果他如此爱我,又怎能忍受被遗忘的痛苦?
他背对着我,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许久的沉默,让空气凝固。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敲打着耳膜,等待着一个答案。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极度的克制,却又蕴含着千年的叹息,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击在我的心上:
“我不恨你忘了我。我只恨……
我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叫你‘满襟’了。”
他的声音落下,房间里只剩下月光与沉默。我端着药碗,指尖感受到碗壁的温热,可心却像被浸泡在冰水里。满襟……这个名字,从他口中说出,为何会带着如此浓烈的悲伤?那“从前”究竟是什么模样?我盯着药碗里泛着苦涩的药汁,第一次感到,我的过去,也许比我想象的,更加沉重而复杂。
门关上,我独自坐在黑暗里,泪水无声滑落。
满襟。
这个名字在我舌尖打转,陌生又带着一股奇异的灼热。乐管家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他的话却像利刃,一刀刀割在我心上。他不恨我忘了,他只恨不能再叫我“满襟”。那份深沉的悲伤,几乎要将我淹没。为什么?
梦里那口深不见底的井,西周黑雾翻涌,腥冷的泥土气息。苍白的手,尖锐的指甲,死死抓住我的脚踝。冰凉刺骨的触感,此刻仍缠绕在我脚腕上,真实得让我打颤。
还有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她居高临下,脸上带着冷笑,声音尖锐:“你只是容器……替身……不配活着……”
乐管家说,那不是梦,那是我的过去。
容器?替身?不配活着?
这些词像诅咒,在我脑海里盘旋,与“满襟”这个名字交织,形成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牢牢困住。我的过去,究竟是怎样的泥沼?
我紧紧抱着双膝,试图从这突如其来的真相中找到一丝喘息。然而,另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像幽灵般低语——“我找了你十二年。”
这个声音,在无数个噩梦里出现过,模糊不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着。十二年。漫长的十二年。谁在找我?又为什么找了我十二年?它与乐管家口中的“过去”有什么关联?与那个井底的“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抬手,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脸颊。这张脸,真的属于我吗?我真的是我吗?还是,我只是一个替代品,一个被安排好的“容器”?
窗外月光清冷,照不进我心底的迷雾。我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我不是山庄的继承人,不是乐管家曾深爱过的“满襟”,甚至,我可能根本不是“我”。
这个念头如毒蛇般缠绕,让我呼吸困难。我用尽全身力气,想将它从脑海中驱逐。可它却像刻进了骨子里,每一下心跳,都伴随着冰冷的质问。
我到底是谁?
我死死盯着药碗里泛着苦涩的药汁,它映照出我此刻支离破碎的内心。如果我的存在,只是为了成为一个“容器”,那我的“过去”,又会是怎样一场,令人绝望的深渊?
西园的紫金藤终于开花。
我独自站在花前,月光洒下,紫色的花瓣在夜风中轻颤。我屏息凝望,心头涌动着一种莫名的期待,像是等待着一个预言的实现。花朵缓缓舒展,每一片花瓣都像被唤醒的记忆碎片,在我眼前交织,竟真的映出了一幅幅画面——
雨幕中,一个男人跪在泥泞里,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瘦弱的小女孩。雨水冲刷着他的脸,却洗不掉那份绝望。他将女孩小心翼翼地递给身旁的嬷嬷,声音带着撕裂般的痛苦,每一个字都浸透了血泪:“藏好她,等花开时,她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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