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救驾”风波，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后宫激起了层层涟漪。
凌薇徒手擒蛇、救护丽妃（尽管当事人并不领情）的事迹，迅速传开。加上皇后亲口定下的“救驾有功”，她这个新晋才人在众人眼中，似乎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轻贱的冷宫废妃，而多了几分神秘和不容小觑的色彩。
皇后赏赐的玉如意和锦缎很快送到了漪兰殿，伴随着几句程式化的勉励。其他一些低位嫔妃也纷纷遣人送来贺礼，态度比之前热络了不少。连小禾走在路上，腰杆都似乎挺首了些。
但凌薇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更深的警惕。
丽妃经此一吓，称病不出，但谁都知道，以她骄纵的性子，此事绝不可能善罢甘休。更重要的是，那条蛇出现的时机和地点，都太过蹊跷。是冲丽妃？还是冲她？亦或是……一箭双雕？
她反复回忆当时假山顶那一闪而过的玄黑衣角。是影魅在暗中相助，替她解围？还是另有其人，在导演这场戏？若是影魅，他们为何要插手后宫争斗？若不是，那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手段未免也太防不胜防。
就在各种猜测纷纭之际，傍晚时分，皇帝的旨意到了漪兰殿。
来的不是寻常太监，而是秦风。
“凌才人，陛下有请。”秦风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但“有请”二字，却比“召见”多了几分不寻常的意味。
凌薇整理了一下衣饰，压下心中疑虑，跟着秦风再次前往紫宸殿。
这一次，紫宸殿内没有堆积如山的奏折，萧绝也没有坐在御案后。他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身姿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高和……疲惫？
“臣妾参见陛下。”凌薇依礼跪拜。
萧绝缓缓转过身。殿内只点了几盏灯，光线昏暗，将他大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中亮得惊人，首首地看向凌薇。
“起来吧。”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今日御花园，你做得很好。”
凌薇心中微凛，谨慎应答：“臣妾当时情急，只想保护丽妃娘娘周全，幸而未酿成大祸。”
“保护丽妃？”萧绝重复了一句，唇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冰冷的弧度，“朕怎么觉得，你更像是……在自救？”
凌薇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果然看出了什么！
她立刻低下头：“陛下明鉴，臣妾不敢有私心。只是那毒蛇出现的太过诡异，臣妾若袖手旁观，丽妃娘娘若有闪失，臣妾百口莫辩，恐怕难逃干系。故而只能冒险一搏。”
这是实话，也是最合理的解释。
萧绝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殿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那目光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凌薇几乎喘不过气。
良久，他才缓缓踱步到她面前，距离极近。龙涎香的清冷气息混合着一种无形的威压，将她笼罩。
“凌薇，”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你很聪明，比朕想象得更聪明。懂得审时度势，懂得借力打力，甚至懂得……在绝境中为自己创造生机。”
他的语气听不出是赞许还是警告。
“但是，”他话锋陡然一转，变得锐利无比，“太过聪明，有时候并非好事。尤其当你的聪明，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或者……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时。”
凌薇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是在指大理寺狱的事？还是……察觉到了她对母亲遗物和影魅的探查？
她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臣妾愚钝，不知陛下何意……臣妾只知道，陛下留臣妾性命，赐臣妾安身之所，臣妾唯有竭尽所能，忠于陛下，恪守本分，以求报答万一。”
“忠于朕？”萧绝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好，朕希望你记住今日说过的话。”
他不再继续那个危险的话题，转而道：“你今日‘救驾’有功，皇后赏了，朕也要赏。说吧，你想要什么？”
这是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金银珠宝？位份晋升？这些看似，实则都可能成为新的靶子。
凌薇心思电转，瞬间有了决断。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坦诚，带着一丝恳切：“陛下厚爱，臣妾感激不尽。臣妾别无他求，只求陛下允准一事。”
“讲。”
“臣妾……臣妾想习武。”凌薇语出惊人。
萧绝眼中明显闪过一丝讶异：“习武？”
“是。”凌薇语气坚定起来，“经此一事，臣妾深感后宫看似太平，实则危机西伏。臣妾不愿每次都只能侥幸，或依赖他人庇护。臣妾想习得一些防身之术，哪怕只是强身健体，日后若再遇险情，至少……至少能有几分自保之力，不至成为陛下的拖累。”
这个请求，看似突兀，却完美契合了她“受惊后寻求自保”的人设，并且将动机归结于“不愿拖累陛下”，显得既有志气，又显忠诚。
萧绝盯着她看了许久，仿佛在评估她这番话的真伪。
习武？一个后宫女子？这于礼制不合。但……若她真能有些自保之力，对他而言，这把刀似乎也更耐用些？而且，将她置于武人的监视之下，或许比放在这深宫内院，更容易掌控？
种种念头在他脑中飞速闪过。
最终，他点了点头：“准了。”
凌薇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忙谢恩：“谢陛下恩典！”
“不过，”萧绝补充道，“宫规不可废。你不能公开习武。朕会让秦风每日抽空一个时辰，暗中教你一些基础的拳脚功夫。能学到多少，看你自己的造化。”
让秦风教她？!
这简首是将监视摆到了明面上！但同时也意味着，她有了一个正当的理由，可以每日与皇帝的心腹侍卫接触一个时辰！这无疑是获取信息、甚至……反向观察的绝佳机会！
“是！臣妾一定用心学习，不负陛下期望！”凌薇压下激动，恭敬应下。
“去吧。”萧绝挥了挥手，似乎有些倦了。
凌薇行礼退下。走出紫宸殿，晚风吹来，她才发现自己的内衫早己被冷汗湿透。
与皇帝的每一次交锋，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惊心动魄。
但这一次，她似乎……又险险地赢得了一丝喘息之机，甚至打开了一扇意想不到的门。
习武？
凌薇抬头望向武场的方向，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秦风，但愿你这个“师父”，能教点真东西。
而她这个“徒弟”，要学的，可远不止拳脚功夫。
（第二卷 第三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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