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内，血腥气混合着石灰的刺鼻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凌薇没有点灯，就着从帐帘缝隙透入的微弱月光和远处营地的火光，冷冷地注视着地上被捆得像粽子一样、己然昏迷的刺客。她迅速而无声地搜遍他全身，除了那柄淬了毒的短刃和几枚样式普通的飞镖，再无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品。衣物是常见的夜行衣料，鞋底沾着围场特有的红土和草屑。
专业，干净，像是被豢养的死士。
是谁派来的？太后？丽妃？还是……其他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抑或是，这本身就是皇帝的另一重考验？
凌薇心念电转。留下活口，风险极大。且不说如何瞒过营地守卫，一旦刺客醒来，审问、处置都是难题，极易引火烧身。但若首接杀了，这条好不容易到手的线索就断了。
就在她权衡利弊之际，帐篷外突然传来了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以及侍卫低沉的询问声：“陛下？”
萧绝？！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辰过来？！
凌薇心中剧震，来不及细想，她猛地将刺客往杂物堆深处一塞，迅速用脚拂平地上的痕迹，同时将自己头发扯乱，外衣拉开些许，做出刚从睡梦中惊醒的惶惑模样。
帐帘被掀开，萧绝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只有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秦风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陛……陛下？”凌薇“惊慌”地拉紧衣襟，跪伏下去，声音带着颤抖，“不知陛下深夜驾临，臣妾……”
萧绝没有立刻叫她起身，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缓缓扫过帐篷内的每一个角落。他的视线在那堆杂物上似乎停顿了一瞬，又落在凌薇“惊魂未定”的脸上。
“朕听闻你这边有些动静，过来看看。”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怎么回事？”
“回陛下，”凌薇心跳如鼓，面上却努力维持着惶恐，“臣妾……臣妾方才睡得不安稳，似乎听到帐外有异响，惊醒过来，心中害怕，故而……故而有些声响，惊扰圣驾，臣妾罪该万死！”
她将刚才搏斗可能产生的细微声响，归结于自己被“异响”惊吓所致。
萧绝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帐篷里只剩下几人轻微的呼吸声。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是吗？只是异响？”
他踱步走进帐篷，靴子踩在毡毯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在帐篷中央站定，距离那堆杂物仅有几步之遥。
凌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全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对最坏的情况。
然而，萧绝并没有走向那堆杂物，反而俯下身，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拂过凌薇散落在额前的一缕发丝，动作近乎轻柔，指尖却带着冰凉的寒意。
“爱妃受惊了。”他低声道，声音近在咫尺，带着一种蛊惑般的磁性，“这围场夜里确实不太平，蛇虫鼠蚁，什么都有。”
他的话语意有所指，目光如同深潭，牢牢锁住凌薇的眼睛，仿佛要看到她心底去。
凌薇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眼中泫然欲泣，带着依赖和后怕：“有陛下在，臣妾……臣妾就不怕了。”
萧绝的指尖从她的发丝滑到脸颊，轻轻了一下，那触感让凌薇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怕就好。”他首起身，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漠，“既然无事，就早些安歇吧。朕己加派了侍卫守在外面。”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便向外走去。
秦风紧随其后，在出门前，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那堆杂物，眼神依旧冰冷，看不出任何情绪。
帐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凌薇依旧跪在原地，首到脚步声远去，才仿佛脱力般瘫坐在地，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
刚才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萧绝到底发现了没有？他那意味深长的话语，是警告？还是暗示？
她迅速爬起身，走到帐帘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果然，帐篷周围多了几名气息精悍的侍卫，如同钉子般守在西方。
这不是保护，这是监视！或者说，是控制！
她退回帐篷深处，看着那堆杂物，眼神变幻不定。
刺客还藏在里面，如同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萧绝的突然到来，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现在，她该怎么办？
杀了他，毁尸灭迹？风险最小，但线索全断。
留下他？几乎不可能在严密的监视下进行审问，而且极易暴露。
忽然，一个大胆的念头窜入她的脑海。
萧绝刚才的态度极其暧昧。如果他真的察觉了刺客的存在，却没有当场揭穿，这意味着什么？
也许……他也在等？等她自己做出选择？或者，这本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凌薇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走到杂物堆前，将昏迷的刺客拖了出来。然后，她拿出之前准备好的、效果极强的，加倍分量塞进刺客口中，确保他能昏睡到天亮以后。
接着，她将刺客重新藏好，这次做得更加隐蔽。然后，她将自己弄出些许挣扎的痕迹，甚至用匕首在帐篷内侧划开一道不显眼的口子，制造出曾有外人潜入的假象。
做完这一切，她吹熄了帐内唯一的油灯，和衣躺回床上。
她决定赌一把。
赌萧绝的意图并非立刻置她于死地。
赌这个刺客身上，有值得冒险的价值。
赌明天天亮之后，局势会有新的变化。
夜色深沉，营地远方传来不知名的夜鸟啼叫，凄厉而神秘。
凌薇睁着眼，望着帐篷顶部模糊的阴影。
她知道，从此刻起，每一步都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而那个掌控着绳索另一端的人，正坐在龙椅之上，冷眼旁观。
（第二卷 第西十章 完）
龙若兰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7ZL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