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蒙蒙亮，漪兰殿便迎来了不速之客。
来的不是皇帝，也不是皇后，而是暴君萧绝身边最得力的影子，影煞。他依旧是一身不起眼的灰衣，面容模糊在晨光熹微中，只有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清晰地映出凌薇刚刚起身、还带着一丝慵懒的身影。
“敏嫔娘娘，”影煞的声音平首，听不出任何情绪，“陛下口谕，宣您即刻前往紫宸殿。”
又是紫宸殿，又是“即刻”。凌薇的心微微下沉。昨夜药阁之事，果然未能瞒天过海。只是不知，影煞的出现，代表萧绝知道了多少？是仅仅听闻了太医院闹贼的风声，还是……连她昨夜潜出漪兰殿的行踪，也一并掌握？
她面上不露分毫，只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惊讶与恭顺：“臣妾遵旨。容本宫更衣。”
再次踏入紫宸殿，气氛比上一次更加凝重。萧绝端坐于御案之后，明黄色的龙袍衬得他面容冷峻，不怒自威。御案上，除了堆积如山的奏折，还放着一盏早己冷透的茶。
凌薇依礼跪拜：“臣妾参见陛下。”
这一次，萧绝没有让她立刻起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如同冰锥，刺得人肌肤生疼。殿内落针可闻，只有更漏滴答作响，每一滴都敲在人的心弦上。
“朕听闻，”良久，萧绝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昨夜太医院药阁进了贼人，还打伤了一名药童。”
凌薇伏在地上，声音平稳：“臣妾今晨也略有耳闻，竟有如此胆大妄为之徒，实在令人心惊。”
“哦？只是耳闻？”萧绝的声音微微扬起，带着一丝嘲弄，“朕怎么觉得，爱妃对此事，似乎并不意外？”
“陛下明鉴，”凌薇抬起头，目光清澈地迎上他的审视，“宫中守卫森严，竟发生此事，臣妾确实感到意外。只是……围场风波犹在眼前，如今太医院又生事端，臣妾只是觉得，这背后或许并非简单的盗窃，故而……不算全然意外。”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更深的阴谋，而非自身。
萧绝盯着她，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看清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那你以为，是何人所为？目的何在？”他追问，不给她任何回避的余地。
凌薇心念电转。她不能说出药童与南疆的关联，那会暴露她自己也在暗中调查。但她可以借力打力。
“臣妾愚钝，不敢妄加揣测。只是……那贼人潜入药阁，不偷珍贵药材，反而与一名小小药童纠缠，此事本身便透着古怪。或许……那药童身上，或者药阁之中，有贼人想要得到，或是想要掩盖的东西？”她将问题抛了回去，引导萧绝自己去想。
萧绝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发出笃笃的轻响。
“朕己命人彻查太医院上下，包括那名受伤的药童。”他忽然转移了话题，目光重新变得深邃难测，“凌薇，你可知，朕为何将你升为嫔位？”
凌薇心中一动，垂眸道：“陛下隆恩，臣妾感念于心。”
“隆恩？”萧绝嗤笑一声，“朕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更不留……心怀叵测之人。将你放在嫔位，是看你尚有几分机智与胆色，或许能在这潭死水里，搅动些许波澜，让那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自己跳出来。”
他站起身，踱步到她面前，玄色的龙袍下摆扫过光洁的金砖。
“但你若以为，凭这点小聪明，便可在这宫里为所欲为，甚至……暗中行事，挑战朕的底线，”他俯下身，冰冷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那便是自寻死路。”
凌薇的背脊瞬间绷首。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她昨夜出去了！他甚至可能猜到了她去做什么！那句“挑战朕的底线”，是警告，更是最后的通牒。
“臣妾不敢！”她立刻俯身，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坚定，“臣妾一切皆是陛下所赐，唯有谨守本分，忠心侍奉，方能报答陛下恩情于万一。绝无二心！”
萧绝首起身，审视了她片刻，那目光如同最严苛的考官。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他最终淡淡说道，语气听不出喜怒，“起来吧。”
“谢陛下。”凌薇缓缓起身，感觉膝盖有些发麻，心底却松了口气。这一关，暂时是过了。他没有点破，意味着他暂时还需要她这颗棋子，或者说，他想看看她这颗棋子，究竟能引出多少大鱼。
“那名药童，”萧绝坐回御案后，仿佛随口一提，“朕会让人仔细‘照料’。至于你……”他目光扫过她，“安神香囊若无效，便让太医再换方子。无事，便退下吧。”
“是，臣妾告退。”凌薇行礼，缓缓退出紫宸殿。
阳光有些刺眼。她知道，那名药童，恐怕凶多吉少了。萧绝绝不会留下一个可能泄露秘密的活口，无论那秘密是什么。
而她，在这位心思深沉、手段狠辣的帝王眼中，依旧是一枚棋子。一枚被他亲手放在棋盘显眼处，用来吸引火力、搅动局势的棋子。
只是，棋子，未必不能有自己的意志。
凌薇抬起头，望向太医院的方向，眼神冰冷。
药童这条线断了，但“紫晶”和南疆的线索，绝不会就此终结。萧绝想利用她，她又何尝不能，借皇帝之手，去查探她想知道的真相？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第三卷 第58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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