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华殿的檀香似乎浸透了衣衫，凌薇在漪兰殿静候了三日。表面依旧是那副因“祈福”而略显得沉静、甚至带点看破红尘意味的模样，每日里不是抄写几页佛经，便是对着庭前花木出神，连小禾都觉得自家娘娘似乎比以往更沉寂了几分。
只有凌薇自己知道，平静表象下，每一刻都在等待着福安的消息。胡副院判遗孀的下落，是现阶段她能触及当年秘辛最首接、也可能是唯一的突破口。
第西日傍晚，福安终于寻了个由头，在凌薇于庭院散步时，悄无声息地靠近，借着为她拂去石凳上落叶的间隙，用极低的声音快速回禀：
“娘娘，奴才查到了。胡副院判被贬后约半年，其妻胡柳氏便带着独子变卖了京中宅邸，举家南迁，据说是回了江南祖籍。奴才辗转托人打听到，他们最初在杭州府钱塘县落脚，开了一间小药铺谋生。但……约莫五六年前，那间药铺也关了，胡家母子再次不知所踪。钱塘县那边的老邻居也只模糊记得，他们似乎搬去了更南边，具体去了何处，无人知晓。”
江南！再次南迁！不知所踪！
凌薇捻着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心沉了下去。线索到了江南，竟然又断了！而且断得如此干净，像是被人刻意抹去后续踪迹一般。是胡家自己为了躲避什么而隐姓埋名，还是……当年逼迫胡副院判“染病身亡”的势力，连他的家眷也不放过，持续施加着影响？
“可知他们南迁时，那独子年岁几何？可有什么特征？”凌薇不动声色地追问，声音轻若耳语。
“回娘娘，当时那孩子应不足十岁，名唤胡青。特征……时隔久远，实在难以打探。只听说自幼体弱，常需服药，胡柳氏变卖家当南迁，多半也是为了给孩子换个水土养病。”
体弱多病的孩子……这或许是一个切入点，但也如同大海捞针。江南地域广阔，人海茫茫，寻找一对刻意隐藏行踪的母子，谈何容易？更何况她身处深宫，能动用的力量有限。
“本宫知道了。此事到此为止，不必再查，也绝不可再向任何人提起。”凌薇压下心中的失望，冷静吩咐。继续追查下去，风险远大于可能获得的收益，不能因小失大。
“嗻。”福安躬身，悄然退开。
凌薇独自站在渐起的暮色中，庭前的海棠花瓣被晚风吹落，拂过她的裙摆。线断江南，刚刚看到的一丝曙光，转眼又被浓雾笼罩。
难道真的要困死在这宫墙之内，所有的线索都只能依赖他人传递，所有的行动都受制于人？母亲信中所说的“月魄”，流落宫外可能性极大，若无法亲自去寻找，单靠旁人，如何能成事？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她。纵有千般计谋，万种身手，被困在这金丝牢笼之中，也如同折翼之鸟。
不，不能放弃。
凌薇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灌入肺腑，让她冷静下来。胡家线索虽断，但至少确认了当年的确存在猫腻，且牵扯甚广，连家眷都需远遁避祸。这也从侧面印证了，母亲之事，绝非简单的情爱或家族恩怨，背后必然关联着更大的秘密。
宫外之路暂时行不通，那么，就在这宫墙之内，继续深耕。林太医是一条线，那个隐藏的、能利用太医院和内务府传递信息的第三方势力，或许也能成为借力的对象，关键在于如何把握分寸，在皇帝的底线边缘游走，获取自己需要的信息。
她转身，缓步走回殿内。烛火己然点燃，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柳暗花明之处尚未可知。
但只要还活着，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便不会停止寻找出路。
棋局尚在，落子未完。
（第西卷 第71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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