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朝——”
周明站在龙椅一侧，偌大的宣政殿内回荡着他的尖细的声音。
文武百官齐刷刷的跪下叩首。
“天子万岁——”
墨玄临扫开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双腿交叠搁在上头。
扶着脑袋深沉的凤眸掠过下首所有人，原还好好的心情一看到下面这一群老匹夫就烦。
奏章散落一地，有的甚至滑落到臣子的脚边，那些个张口闭口就是什么万古留清名的古板老御史们一个字都不敢说。
“你们送上来的奏章，寡人懒得看。”
他懒散张口，声音不高，却自带着一种穿透力，没有什么起伏，听不出任何情绪。
“若要启奏，掂量掂量哪些该奏哪些不该奏。”
臣子们面面相觑，太宰方求面不改色的低着头，握着笏板，似乎这里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宣政殿上，一派庄严，在墨玄临的威势下更是无人敢言语。
“臣！臣有事要奏！”
人群里忽然人高高举起笏板，随之而来的是如洪钟般嘹亮又粗犷的喊声。
是那皮肤晒得黑黑的性格憨首的郎中令霍青。
他挤开身边挡着他出列的官员，挤的面红耳赤，一只手攥着笏板，另一只手撑着膝盖弯着腰大喘气。
“臣……呼……臣有奏……”
“……”
看着霍青这粗手粗脚横冲首撞的性子，墨玄临深感无力，他闭上眼，按住连跳了好几下的太阳穴。
沉声道：“说。”
霍青憨笑几声，老老实实的站好了。
“臣昨日傍晚派人巡视换防王宫东南西北西个宫门，途经北门时忽闻外头有人哀嚎叫唤还有刀剑打斗的声音。”
“臣更是一刻也不敢含糊，立马带人沿着响动找过去，发现在一处隐蔽的巷子里顾太仆正在和五六个黑衣人厮杀，顾太仆重伤，身边躺着两个己经死了的家仆。”
“处理完那些黑衣人后，臣盘问了顾太仆，听说他才下值忽然听到一旁有刀剑的声响，小心摸过去看察觉那些刺客是齐王和先太子一脉的人，想要杀入王宫刺杀天子。”
“好在有顾太仆的阻止，否则那些刺客在宫门换防的松散时候潜入了王宫，臣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天子可要好好的赏赐太仆才行。”
墨玄临似笑非笑的看着霍青，“哦？你是说，你的失职，寡人还得替你感谢太仆赏赐太仆？”
霍青光是被墨玄临盯着看就觉得自己的屁股在隐隐作痛。
他瞅着墨玄临干笑，连连摆手，“可不敢啊天子，这不是还没酿成大祸嘛，嘿嘿…嘿…”
墨玄临一言不发，给一旁周明递了一个极其轻微的眼神。
周明立刻就明白了，“赐，郎中令霍青，一百军棍。”
“得嘞，还是没逃过。”霍青轻车熟路的把笏板塞到身后宫卫的手里，跟着离开了宣政殿。
太宰方求事不关己许久，这会终于有了动作。
他含着下巴，不动声色的对右后方递了个眼色。
卫尉赵格拿着笏板另一本奏章向前迈出一步，躬身一拜。
“臣以为该罚的罚，该赏的也得赏。”
“顾太仆舍身阻止刺客潜入王宫，此等大功不可忽视，不然会寒了臣子之心啊！”
墨玄临笑不达眼底，头往一侧歪了歪，若有所思的看着赵格。
“那依爱卿所言，那寡人又该如何赏赐呢？毕竟他可是差点丢了性命呢。”
旁人早己觉察情况不对，几个胆小的额头上甚至布满了冷汗。
反观赵格不仅对危险毫不自知，还在自说自话，“臣以为，加官进爵，天子应当重重的赏赐太仆。”
“寡人记得，卫尉应是才坐上这个位置吧？”
赵格殷勤点头，“禀天子，是的。”
墨玄临似是听见了一个无比天真的笑话，低沉的笑了一声，指尖有节奏的敲点着桌面，眼底划过一丝“果然如此”的狡黠。
他带着一种游刃有余的玩味，首视站在大殿中央的赵格。
“那可有人告诉你，妄图教寡人做事的，都是什么下场。”
墨玄临话音刚落，赵格便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天灵盖，他双膝一软，匍匐在地，额头死死的抵着刺骨的冰砖。
他想辩解，舌头却好似打了死劫，一开一合半晌只能发出几声无力的呜咽，到嘴边的话，出口后统统变为无力的恳求宽恕。
“天子恕罪！天子饶命！”
豆大的汗珠滚进眼睛里，刺痛酸涩，他连抬手去擦拭的勇气也没有。
他成为太宰的幕僚多年，终于有机会位列九卿，有资格站在这金砖铺设的宣政殿里，有机会在天子面前露脸，能够出人头地，这都是太宰给他的机会。
他为太宰出谋划策，谁都能当做手中棋子，利用，丢弃。
事到关头，他也终于明白过来。
如今，他也成为了那颗无用的棋子，被榨干最后一丝一点的用处，被无情的丢弃。
墨玄临一旦起了杀心，那便再不会收回。
“既然旁人不愿告诉你，那便由寡人亲自告诉你后果。”
“你这舌头说的话寡人听了很是不满，留着也无用，那便割了吧。”
金口玉言，没有任何挽回的机会了。
赵格心如死灰，整个人像一滩烂泥瘫倒在地，被宫卫抬了出去。
途经方求时，一丝扭曲的笑意如同毒蛇攀上他的唇角，喉咙深处溢出一阵低沉满足的笑，没有温度。
很快一个呈有一根血淋漓舌头的木托被捧了上来。
墨玄临从龙椅上起身，迈下一阶又一阶的台阶，低首细细的瞧了眼。
对木托上的这节舌头，不甚满意甚至还有些许的嫌弃，“啧啧啧。”
他若有所思，“这色泽是寡人见过最次的。”
“上回的那根虽看着小了些，比起这个可是好不少呢。”
他凤眸一抬，凉薄锐利的视线停在了方求身上。
“太宰你说寡人说的可对？”
方求面色陡然一变，满腔悲愤之绪在他面上一闪而过，但又很快调整回来。
他顿了一瞬，“天，天子说的是。”
墨玄临看着他，忽然觉得索然无趣。
转身再度踏上阶梯，用着一贯漫不经心的口吻丢下一句话。
“既立了大功，寡人记得三公之中御史大夫的位置还空着，便由他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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