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渡口走的路，赵雪儿走得比往常更慢。暮色把雾染成了淡灰色，青石板路上的水洼映着路灯的光，像撒了一地碎银。黄狗跟在她脚边，右前腿的跛态在昏暗中更明显，每走一步都轻轻晃一下，却始终没落下半分。
刚拐过杂货店的巷口，就听见王婶的声音混着晚风飘过来，尖细又清晰：“我跟你们说，赵雪儿今天又带着那野狗去陈家老房子了！张阿婆亲眼看见的，说她还在里面翻箱倒柜，指不定想偷什么东西呢！”
赵雪儿的脚步顿住，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提袋的带子。袋子里的破信硌着掌心，像一块发烫的石头。她看见杂货店门口围了几个婶子，手里都拿着针线活，脑袋凑在一起，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句句都往她耳朵里钻。
“可不是嘛，”隔壁的李婶接话，手里的针线在布上戳得飞快，“我早就说她不对劲，好好的人怎么能跟狗说话？说不定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现在又去碰陈家的房子，那房子多少年没人住了，阴气重得很，别再惹出什么事来！”
“你们还记得十年前陈家那丫头不见的事不？”另一个声音插进来，带着点神秘兮兮的调子，“我听我家老头子说，那天也是个雾天，跟今天一样。赵雪儿这时候去陈家，别是跟那丫头的事有关系吧？”
“呸呸呸！别瞎说！”王婶赶紧打断她，却还是压低了声音，“那丫头说不定早就不在了，赵雪儿要是跟这事扯上关系，那可太吓人了！以后可得离她远点，尤其是别让孩子跟她说话。”
赵雪儿站在巷口的阴影里，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凉了。这些话像细小的冰锥，扎在她的心上。她知道村民们一首对她有偏见，却没想到他们会把她和十年前雪儿失踪的事联系在一起，甚至说她是“被东西缠上”“偷东西”。
黄狗似乎察觉到她的难过，轻轻蹭了蹭她的手，发出“呜呜”的声音。赵雪儿听见心里的声音：“别、听她们的。”她蹲下身，摸了摸黄狗的头，眼眶有些发热。在这个小镇上，或许只有这只狗，是真心对她好的。
就在这时，杂货店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王婶端着一盆水出来，正好看见蹲在巷口的赵雪儿。她吓了一跳，手里的水盆差点掉在地上，水溅了一地。
“赵、赵雪儿？你怎么在这儿？”王婶的声音有些发虚，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她的眼睛。围在门口的婶子们也都安静下来，纷纷低下头，假装做自己的事。
赵雪儿站起身，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往渡口的方向走。经过杂货店门口时，她听见身后传来王婶压低的声音：“你看她那样子，肯定是听见了，以后可得更小心点……”
她没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黄狗跟在她身边，脚步也快了些，像是在保护她。巷子里的路灯越来越暗，雾气越来越浓，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单地映在青石板路上。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终于到了渡口。渡口边的芦苇长得很高，在风里轻轻摇晃，发出“沙沙”的声音。远处的河面上，偶尔有几艘渔船经过，渔灯在雾里忽明忽暗，像星星落在水面上。
王大爷的小屋就在渡口边，是一间简陋的茅草屋，屋顶上冒着淡淡的炊烟，应该是在做饭。赵雪儿站在小屋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敲了敲门。
“谁啊？”屋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带着点不耐烦。
“王大爷，我是镇上的邮差赵雪儿，想跟您打听点事。”赵雪儿轻声说。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脚步声。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老人出现在门口，头发和胡子都白了，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神锐利地看着她，像在审视什么。
“邮差？找我打听什么事？”王大爷的声音还是很不耐烦，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敌意。
赵雪儿看了看身边的黄狗，又看了看王大爷，鼓起勇气说：“王大爷，我想跟您打听十年前陈建国和他女儿雪儿的事，还有李梅的事。”
提到“陈建国”和“雪儿”，王大爷的眼神明显变了，锐利的目光里多了些复杂的情绪。他沉默了一会儿，冷冷地说：“都过去十年了，还有什么好打听的？你一个小姑娘，别瞎管闲事。”
“我不是瞎管闲事，”赵雪儿赶紧解释，从手提袋里拿出那封破信，“这是李梅十年前写给陈建国的信，是这只狗叼来的。我想找到李梅，找到当年雪儿失踪的真相。”
王大爷的目光落在破信上，眼神又变了变，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盯着信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黄狗，然后冷冷地说：“我不知道什么李梅，也不知道什么真相，你走吧，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事的。”
说完，他就要关门。赵雪儿赶紧伸手挡住门：“王大爷，求您了，我真的很想知道真相。陈建国己经去世了，雪儿失踪了十年，李梅也没了音讯，您肯定知道些什么，就告诉我吧！”
王大爷的手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他看了看赵雪儿，又看了看黄狗，沉默了很久，作者“燕夫人”推荐阅读《犬邮密信》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才缓缓地说：“你先进来吧，外面冷。”
赵雪儿心里一阵激动，赶紧跟着王大爷走进屋里。屋里很简陋，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张床，墙角的灶台上还煮着粥，冒着热气。王大爷指了指椅子：“坐吧。”
赵雪儿坐下，黄狗也跟着进来，蹲在她脚边。王大爷坐在桌子对面，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十年前雪儿是怎么失踪的，您当时在场吗？”赵雪儿问。
王大爷叹了口气，眼神变得有些遥远，像是在回忆十年前的事：“那天我在场，我记得很清楚，是个雨天，雾特别大。陈建国带着雪儿来渡口等船，想看看有没有李梅的消息。他让雪儿在码头边等着，自己去给雪儿买包子。可等他回来，雪儿就不见了。”
“您没看见雪儿去哪里了吗？”赵雪儿追问。
“没看见，”王大爷摇了摇头，“那天的雾太大了，能见度很低，码头上人也不多。我那时候正在撑船，只听见陈建国回来后喊雪儿的名字，喊得特别急，特别惨。后来镇上的人都来帮忙找，找了三天三夜，也没找到。”
“那您知道李梅后来的消息吗？她有没有寄过信或者打过电话回来？”赵雪儿又问。
王大爷的眼神暗了暗，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李梅走后，就没回过信，也没打过电话。刚开始，陈建国还每天去邮局问有没有她的信，后来问的次数越来越少，首到雪儿失踪后，他就再也没去过。”
赵雪儿心里有些失落，刚燃起的希望又灭了一半。她看着手里的破信，又看了看黄狗，心里忽然想起村民们的闲言碎语，想起王婶说的“别让孩子跟她说话”，想起李婶说的“被什么东西缠上了”，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王大爷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眼神里的敌意少了些，多了些同情。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小姑娘，我知道你想找到真相，可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再追究也没什么用，反而会让自己难过。你还是别再打听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可我不想就这么算了，”赵雪儿抬起头，眼神坚定，“陈建国到死都没等到李梅的消息，雪儿失踪了十年，他们都需要一个真相。就算很难，我也要试试。”
王大爷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地说：“好吧，我再跟你说点事。那天雪儿失踪后，我在码头边捡到过一个东西，是个小女孩的发卡，上面有个小蝴蝶，应该是雪儿的。我把发卡给了陈建国，他拿着发卡哭了很久。”
“发卡？”赵雪儿心里一动，“那发卡现在在哪里？”
“陈建国去世后，镇上的人收拾他的遗物，没看见那个发卡，可能是被他藏起来了，也可能是丢了。”王大爷说。
赵雪儿点了点头，心里又有了新的疑问——那个发卡会不会和雪儿的失踪有关？陈建国会不会把发卡藏在了什么地方，里面藏着线索？
就在这时，黄狗突然对着门口“汪汪”叫了两声，声音里带着警惕。赵雪儿和王大爷都看向门口，只见门口的雾气里，隐约出现了一个人影，正朝着小屋的方向走来。
“谁啊？”王大爷站起身，警惕地看着门口。
人影越来越近，终于走进了小屋的灯光里。赵雪儿一看，竟然是张阿婆，手里还挎着一个竹篮，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王大爷，我就知道这丫头会来找你，”张阿婆的声音尖细，眼神盯着赵雪儿，“我跟你说，这丫头不是什么好人，她跟十年前雪儿失踪的事肯定有关系，你可别被她骗了！”
赵雪儿没想到张阿婆会跟来，心里一阵紧张。她看着张阿婆，又看了看王大爷，赶紧说：“张阿婆，我没有骗王大爷，我只是想找到真相，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
“为什么？”张阿婆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就是想把十年前的事翻出来，破坏小镇的安宁！我告诉你，不可能！当年的事己经过去了，谁也不许再提！”
王大爷看着张阿婆，又看了看赵雪儿，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犹豫。他沉默了一会儿，对赵雪儿说：“你还是先走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赵雪儿知道，张阿婆在这里，王大爷肯定不会再跟她说什么了。她只好站起身，看了看王大爷，又看了看张阿婆，轻声说：“王大爷，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明天再来看您。”
说完，她带着黄狗往门口走。经过张阿婆身边时，张阿婆压低声音对她说：“你要是再敢来打听这些事，我就把你赶出小镇！”
赵雪儿没回头，只是默默地走出了小屋。外面的雾气更浓了，夜色更深了，渡口边的芦苇在风里摇晃，像是在为她难过。黄狗跟在她身边，脚步很轻，却很坚定。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村民们的敌意、张阿婆的阻挠、王大爷的犹豫，都是她要面对的困难。但她不会放弃，她一定要找到真相，为陈建国，为雪儿，也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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