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渐深，寒风呼啸。一家人早己睡下，屋里只余下炉火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陆峻睡眠很浅，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保持着警惕。不知过了多久，他隐约听到隔壁传来压抑的呻吟声和婆婆焦急的低语。
他立刻起身，披上外衣走了出去。只见婆婆屋里亮着灯，婆婆正扶着脸色苍白、额头冷汗涔涔的叶苏坐起来。
“怎么了？”陆峻眉头紧锁，快步上前。
“苏苏……苏苏突然肚子疼得厉害，怕是凉着了……”婆婆急得声音都变了调，“这可咋办，这大半夜的……”
叶苏蜷缩着身体，疼得说不出话，嘴唇都失了血色。
陆峻心头一紧。他下意识想去找车送医院，但转念一想，这深更半夜，又是寒冬，去医院路途不近，折腾起来只怕更糟。
“我去找厂卫生所的值班医生！”陆峻当机立断，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一下……”叶苏虚弱地开口，声音细若游丝，“可能……可能是急性肠胃痉挛……不用……不用惊动医生……”
她前世出任务时，各种突发状况都经历过，基本的急救和常见病处理知识还是有的。她感觉这疼痛来得急，像是受寒引起的痉挛。
“你懂医？”陆峻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眼神里是惊疑。
“不……不算懂，”叶苏忍着痛，断断续续地说，“家里……有生姜吗？烧点浓姜水……还有，找个……光滑的瓷勺，蘸点油……”
她说的，是民间应对急腹痛的土法——刮痧。现在医疗条件有限，这法子往往能缓解急症。
婆婆一听，连忙道：“有有有！姜有！我这就去烧水！”说着就慌慌张张去了厨房。
陆峻站在原地，看着疼得蜷成一团的叶苏，又看看她冷静地指挥着，心中惊疑不定。这个女人，不仅会持家、会手工，连这种急病处理都懂？
他依言找来一个干净的瓷勺和小半碗豆油。叶苏挣扎着想自己来，但手上无力。
“我来。”陆峻沉声道，语气不容置疑。他坐到炕沿，按照叶苏模糊的指示，将勺子在油里蘸了蘸。
“后腰……对着肚脐的位置……从上往下……用力刮……”叶苏侧过身，声音虚弱地指导。
陆峻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撩开她后腰的衣服，触手一片冰凉细腻的肌肤。他定了定神，按照她说的，用瓷勺边缘在她后腰脊柱两侧的肌肤上，由上至下，用力而均匀地刮拭起来。
起初几下，皮肤只是泛红。渐渐地，随着他力道加重，叶苏疼得闷哼出声，但皮肤下开始出现紫红色的痧痕，密密麻麻，看起来有些吓人。
陆峻看着那触目惊心的痧痕，手下动作不由得放缓。
“没事……继续……”叶苏咬着牙催促。她知道，出痧才好。
陆峻抿紧唇，继续用力刮着。昏暗的灯光下，他专注地看着手下那片肌肤的变化，鼻尖沁出细汗。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这个名义上的妻子，也是第一次，在她脆弱的时候，承担起照顾她的责任。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奇异地并不让他排斥。
婆婆端着滚烫的姜水进来，看到陆峻在给叶苏刮痧，先是吓了一跳，随即看到叶苏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些，呻吟声也不那么急促了，这才稍稍安心。
刮了约莫一刻钟，叶苏后腰的痧出得差不多了，紫红一片。而她也神奇地感觉，那股绞拧般的剧痛真的渐渐缓解了，变成了一种深沉的酸胀。
“可以了……”她长长舒了口气，浑身被汗水浸透，虚脱般地下来。
陆峻停下手，看着那片惨不忍睹的痧痕，又看看她汗湿的鬓角和恢复了些血色的脸，心里竟莫名地松了口气。
婆婆赶紧扶起叶苏，喂她喝下热辣辣的姜水。
一碗姜水下肚，一股暖流从胃里扩散开，叶苏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她靠在婆婆怀里，虚弱地对陆峻道：“谢谢……好多了。”
陆峻站起身，看着眼前这一幕：母亲心疼地搂着叶苏，叶苏脸色苍白却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他沉默地拿起毛巾，递了过去。
“晚上注意保暖。”他声音低沉地说了一句，便转身出去了，顺手带上了门。
回到自己冰冷的房间，陆峻却毫无睡意。他摊开手掌，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触碰她肌肤的冰凉触感和刮痧时用力的感觉。今夜发生的这一切，再次颠覆了他对叶苏的认知。
她不是娇弱无助的，而是在突发状况下能保持冷静、甚至懂得自救的女人。她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东西？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在刚才那一刻，他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里涌起的，不仅仅是责任，还有一丝……清晰的担忧和心疼。
这个发现，让陆峻的心绪，彻底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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