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殿的金砖今天格外硌脚。
太白金星踩着云纹朝靴，第三次在玉帝的龙椅前打了个哈欠。不是他老眼昏花腿脚不利索，实在是手里那叠《三界香火季度财报》烫得像刚从老君炼丹炉里捞出来——整本册子从封面红到封底，红得发紫，紫得发黑，活像被哪吒的火尖枪捅穿了十八个窟窿。
“陛下，”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兜率宫的铜钟还干涩，“这是刚从南天门财务处汇总的……Q3财报。”
玉帝正对着案几上的水晶屏发愁。那屏本是瑶池水精所制，能映照三界百态，此刻却被密密麻麻的绿色曲线占满，活像爬满了吊死鬼。听见“财报”二字，他眼皮跳了三下，金冠上的夜明珠都跟着颤了颤。
“念。”玉帝的声音透着股刚从蟠桃园偷摘了未熟蟠桃的涩味。
太白金星咽了口唾沫，展开财报的手比托塔天王托着玲珑塔还抖：“先说核心指标。本季度天庭香火总收入较去年同期下降……百分之七百三十五。”
“噗——”
一声惊天动地的喷水声从殿角传来。卷帘大将刚给玉帝续上的琼浆玉液，此刻全泼在了自己新换的琉璃盏上。他那顶戴了三千年的卷帘帽“啪嗒”掉在地上，露出一张比锅底还黑的脸：“大人您再说一遍？七百……多少？”
太白金星没理他，继续往下念，声音越来越像被雷公劈过的枯木：“细分领域：月老祠红线销售额同比下降九百一十六，库存积压严重，据说是凡间小年轻现在都用‘漂流瓶’和‘摇一摇’了；雷公电母的 thunder 套餐（注：天庭内部对雷雨天的商业化命名）被投诉‘噪音污染’，凡间环保部门发来十三封整改函，导致订单量腰斩；至于蟠桃园……”
他顿了顿，偷偷抬眼瞅了瞅玉帝的脸色。
玉帝的脸己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那是一种介于“被三昧真火燎过的锅底”和“地府十八层地狱的岩壁”之间的颜色。案几上的水晶屏突然“滋啦”一声，一道绿光冲天而起，首戳殿顶的盘龙藻井——那是表示蟠桃园利润率的曲线，此刻己经跌破了地府的十八层，正朝着第十九层俯冲。
“蟠桃园怎么了？”玉帝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碴子。
“回陛下，”太白金星硬着头皮道，“蟠桃园本季度净利润……负的。”
“负的？！”玉帝猛地一拍案几，龙椅扶手当即裂开一道缝。旁边侍立的天将们集体打了个哆嗦，有几个新来的天兵甚至条件反射地摸向腰间的兵器，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妖精打上门来了——毕竟，自从五百年前那只猴子闹过天宫，凌霄殿己经很久没这么大动静了。
“负的！”太白金星抹了把冷汗，赶紧补充，“主要是……采摘成本太高。上次蟠桃会剩下的那些，放了三千年都快成桃干了，处理库存花了不少仙力。还有就是……凡间现在流行‘低糖饮食’，说咱们的蟠桃糖分超标，吃了容易‘三高’，连赤脚大仙都开始自带保温杯泡枸杞了……”
“岂有此理！”玉帝霍然起身，龙袍下摆扫得案几上的玉如意“哐当”落地，“朕的蟠桃，乃天地精华所钟，吃一颗能增寿千年，他们竟敢嫌糖分高？！”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喧哗，像是有一万只猴子同时闯进了老君的兜率宫。太白金星心里“咯噔”一下，刚想出去看看，南天门守将己经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盔甲都跑歪了，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天庭下岗神仙再就业指南》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手里举着一张明黄的纸，活像举着自己的催命符。
“陛下！陛下不好了！”守将的声音比被踩了尾巴的猫还尖，“西天……西天那边发公告了！”
玉帝眉头拧成了疙瘩：“西天？如来佛祖又要开什么灵山论坛？”
“不是论坛！”守将把公告往地上一铺，整个人瘫在金砖上，“是……是《大雷音寺集团上市招股说明书》！他们说……说要推行‘众生自渡计划’，以后……以后凡间信徒不用烧香拜佛求神仙，自己在家念《心经》就能积功德，还能线上打卡换‘极乐积分’……”
“什么？！”
这一次，连太白金星都忍不住失声尖叫。他踉跄着扑到公告前，老花镜滑到鼻尖上都顾不上扶——只见那烫金的公告上，“众生皆可自渡，无需神明中介”十几个字，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殿内瞬间死寂。
玉帝僵在原地，龙袍上的十二章纹仿佛都失去了光泽。卷帘大将张大了嘴，半天合不上，嘴里还叼着半片没咽下去的蟠桃干。远处，似乎传来了月老祠方向隐约的哭嚎，夹杂着雷公电母吵架的雷鸣——大概是又在为谁该承担这个月的KPI罚款吵得不可开交。
太白金星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想起三百年前，如来佛祖派观音菩萨去找唐三藏的时候，玉帝还在蟠桃会上拍着如来的肩膀说：“贤弟这生意做得稳，不过终究是小打小闹，哪有朕这天庭垄断三界香火来得实在？”
当时如来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现在想来，那哪里是笑，分明是早就布好了局的冷笑！
“完了……”太白金星喃喃自语，手里的财报“哗啦”一声散了一地，红色的赤字数字像血一样淌在金砖上，“这下全完了……”
玉帝猛地回过神，一脚踹翻了案几，水晶屏摔在地上，绿色的曲线瞬间支离破碎。他指着南天门外那片被祥云笼罩的天际，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孙悟空！对！还有孙悟空！那猴子不是在西天当斗战胜佛了吗？去！把他给朕叫来！朕倒要问问他，当年在五行山下喊着‘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现在是不是要换个说法，叫‘神明轮流下岗，今年到天庭’了？！”
天将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谁都知道，那孙大圣现在是西天集团的“佛务总监”，据说还是《众生自渡计划》的核心顾问，这时候去叫他，跟去火焰山借芭蕉扇还说“铁扇公主你家扇子该洗了”一样，纯属找抽。
就在这时，太白金星突然想起什么，脸色变得比玉帝的龙袍还白。他捡起散落在脚边的一页财报，手指死死点着其中一行小字——那是关于“天庭应急储备香火”的条目，后面跟着一个触目惊心的“0”。
“陛下，”他的声音像是从九幽地府飘上来的，“我们……我们没钱了。下个月天兵天将的俸禄，还有蟠桃园的灌溉仙力费，恐怕……恐怕都发不出来了。”
“轰——”
仿佛一道无形的惊雷在凌霄殿炸开。
玉帝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龙椅的扶手才勉强站稳。他看着殿外依旧缭绕的祥云，看着那些在云端上巡逻的天兵，看着远处月老祠飘来的最后一缕香火——那香火细得像根头发丝，风一吹就断了。
他突然觉得，这三界的天，好像要变了。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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