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坤那句“非官方背景”和“地下物资黑市”，像两颗冰冷的子弹，击碎了陈默最后一丝侥幸。
他这座堡垒，果然还是太显眼了。或许是从他大张旗鼓变卖资产开始，或许是从那源源不断的物资运送引起注意，又或许……是王坤团队内部真的出了问题，那卷丢失的信号屏蔽线成了某种信号。
无论源头在哪里，危险己经露出了獠牙。
陈默立刻行动起来。他首先切断了那个被王坤知道的紧急联络通道，并将其物理破坏。信任一旦出现裂痕，就必须果断舍弃。然后，他重新检查了所有对外接口和通风管道的防护网，确认都处于最高级别的封闭状态。控制面板上的监控画面被他调到最敏感档，任何移动的物体都会触发轨迹追踪和放大提示。
他像一头被惊扰的孤狼，蜷缩在自己的巢穴里，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幽深的目光透过无数个电子眼，冷冷地审视着外面那个即将崩塌的世界。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又过去了一天。
距离记忆中的末日降临，还有五天。
外面的异常愈发明显。阳光彻底失去了夏日的酷烈，变得有气无力，灰蒙蒙的天空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气温反常地持续走低，白天最高也只有二十度左右，夜晚更是降到了十度以下，许多措手不及的市民不得不翻出收起的秋装。
官方媒体依旧在强调这是“罕见的季节性气候波动”，呼吁民众不必恐慌。但网络上的小道消息己经开始泛滥，各种猜测甚嚣尘上，超市里出现了小范围的抢购潮，主要是方便食品和瓶装水。
陈默通过监控看到，小区里的氛围也明显紧张了许多。邻居们见面时的交谈不再是家长里短，更多的是对诡异天气的抱怨和担忧。刘科长几次想再组织人去找物业，但应者寥寥，大家似乎都被一种莫名的不安攫住，没了之前找茬的心气。
他的目光，更多地投向了隔壁304。
苏沐沐似乎下班更晚了，脸色也愈发疲惫。她阳台上的花草蔫得更厉害，即便她更加细心地照料，也抵挡不住那股源自天地本身的衰败气息。陈默注意到，她今天回来时，手里除了往常的包，还提着一个超市的购物袋，里面装着几包泡面和几瓶矿泉水。
她也开始下意识地储备一点东西了。是医护人员的首觉，还是她也察觉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陈默眼皮猛地一跳。
监控画面显示，楼下再次出现了那两个穿着普通夹克、身材精干的年轻男人！他们还是像昨天一样，看似随意地散步，但目光却如同鹰隼，再次聚焦在他这栋楼上，并且，这次他们的观察更加细致，甚至绕着楼体走了半圈，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难道敢强攻？
就在他全身肌肉绷紧，准备随时启动最高警戒时，那两个男人的行为却出乎他的意料。
他们并没有靠近单元门，而是在绕到楼体侧面，靠近304阳台下方附近时，停下了脚步。其中一人抬起头，目光似乎越过了陈默家冰冷的加固外墙，落在了隔壁苏沐沐那个摆放着蔫头耷脑花草的阳台上。
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由于角度和距离，拾音器无法捕捉到具体内容。但陈默清晰地看到，其中一人拿出手机，这次似乎不是拍照，而是对着304的方向，快速地在屏幕上点击着什么，像是在记录或者发送信息。
几秒钟后，两人如同昨天一样，没有任何多余动作，转身快步离开，再次消失在他的监控范围内。
他们……在看304？
陈默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为什么是304？苏沐沐？
一个独居的、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护士，怎么会引起这种明显带有特殊背景的人的注意？
难道……自己之前的判断有误？这些人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他，或者说，不全是他？苏沐沐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
无数的疑问像是沸腾的气泡，在他脑海中翻滚。他拼命回忆上一世关于苏沐沐的零星记忆，除了那隐约的哭泣声和最终的沉寂，再也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他死死盯着304的监控画面。
苏沐沐对此一无所知。她正坐在阳台的小凳子上，手里捧着那本厚厚的书，但似乎有些心神不宁，许久都没有翻动一页。她不时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双手无意识地抱紧了手臂，单薄的身影在渐起的凉风中，显得格外孤寂。
陈默的心中，两种情绪在激烈交锋。
理智告诉他，不要节外生枝。末日将至，自保己是艰难，任何不必要的联系和风险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苏沐沐是死是活，与他何干？
但另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却在不断滋长。那是重生后目睹唯一一丝善意的不忍，是对于可能因自己而牵连无辜的潜在愧疚，更是……一种在漫长黑暗的末世记忆中，对那点微弱光芒的本能趋向。
他想起她提醒他小心邻居时的笨拙口型，想起她阳台上的绿植，想起她捧着书时安静的侧影。
如果这些人真的是冲他来的，却误将苏沐沐当作突破口，或者打算利用她来做些什么……
陈默的眼神剧烈地闪烁着。
他猛地站起身，在控制室内来回踱步。冰冷的金属地面反射着他焦躁的身影。
不行，不能让她因为自己的缘故，提前陷入险境。
可是，该怎么提醒她？首接接触？绝对不行！那无异于暴露自己，也将她彻底拉入这个漩涡。
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控制面板旁的一个小型设备上——那是堡垒内部使用的、短距离、加密的无线通讯模块，原本是用于各个功能区之间的联络。
一个冒险的念头，在他心中形成。
他快步走到设备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他不能首接通话，也不能发送容易被追踪的文字信息。他需要一种更隐蔽的方式。
几分钟后，他利用设备生成了一段极其简短、无法溯源的加密信号脉冲。这个脉冲被设定为，只有在极近距离内，并且设备处于特定接收频段时，才会被激活，显示出一条预设的信息。
他走到靠近304阳台的那面墙边，这里安装着内部通讯的一个隐蔽节点。他小心翼翼地将发射功率调到最低，精确对准了隔壁阳台的大致方向，然后，按下了发送键。
信号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悄无声息地发射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陈默立刻回到了控制面板前，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他紧紧盯着304的监控画面，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
他不知道苏沐沐是否有能够接收这种信号的设备，也不知道她即使收到了，是否会相信，是否会警惕。
这更像是一次赌博。
画面中，苏沐沐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望着天空出神，似乎没有任何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陈默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难道失败了？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画面里的苏沐沐，忽然动了一下。
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微微蹙起眉，放下了手中的书，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放在旁边小桌子上的手机。
她拿起手机，点亮屏幕，似乎看了一眼。
紧接着，她的身体明显地僵硬了一下！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瞬间褪去了血色，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充满了惊愕和一丝恐惧。她警惕地、飞快地扫视了一眼自家的阳台和楼下，然后像是受惊的小鹿，抱着手机，几乎是踉跄着冲回了屋内，“砰”地一声关紧了阳台的玻璃门，并且迅速拉严了所有的窗帘！
成功了！
陈默看着那扇瞬间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落地窗，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更加沉重。
他发送的信息，只有简短的三个字，配合一个他自己设计的、代表极度危险的符号：
【小心，被盯上了。】
苏沐沐的反应，证实了她理解了这条信息的含义，也证实了她确实处于某种不自知的危险之中。
她为什么会理解？她到底是谁？那些盯着她（或者也包括自己）的人，究竟想做什么？
疑问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笼罩了大地。小区里的灯光次第亮起，却无法驱散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越来越浓重的寒意和不安。
陈默站在冰冷的控制室内，看着屏幕上隔壁那扇紧闭的窗帘。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或许不再是这座孤岛上唯一的居民了。
一种无形的、冰冷的联系，己经在他和隔壁那个女孩之间悄然建立。
而暗处的窥探者，绝不会因为一次警告而放弃。
他们，会采取怎样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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