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污水彻底封死了陆晏的视线、听觉，乃至思考。
肺部在燃烧，胸腔仿佛要被无形的大手捏爆！黑暗中，他唯一能“看”到的，是沈以墨那张因恐惧和决绝而惨白的脸。
他不能死在这里！
地面，指挥车内。
“这是个死局！”
沈以墨的指甲几乎要抠进控制台的金属外壳，一行行血珠顺着她的鼻尖滴落，砸在《河工秘录》的图纸上，晕开一朵朵绝望的红梅。
她的眼前不再是图纸，而是无数冤魂的哀嚎！
她“看”到了，百年前，被困在这“祭坛”里的活人，是如何被湍急的水流撕扯成碎片，血肉混着淤泥，成为滋养这地下邪物的养料！
魏龙的祖先，就是用这种方式，献祭活人！
“不……一定有办法……”沈以墨的瞳孔缩成针尖，疯狂地在古籍中搜寻着生路。
“他那身衣服！那身鱼皮！”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劈开混沌！她猛地翻到材料篇，那些扭曲的古字在她眼中燃烧、重组！
【以阴河蝾螈之皮，合百年鲤鱼之筋，浸泡尸油七七西十九日……水火不侵，百毒难伤……唯惧……】
唯惧什么？！
最后两个字被血污遮盖，模糊不清！
与此同时，水下。
陆晏在窒息的极限中，大脑因缺氧而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
他想起了爷爷。
那个总说自己是老封建的男人，在一个夏日的午后，一边在院子里撒着白色的粉末防潮，一边叼着烟斗含糊不清地嘟囔：
“记住，小子，万物相克，再邪性的水鬼，也怕离了水的旱地！水生之邪，必惧陆上之燥物！”
燥物！
陆晏眼中猛地爆出一丝神光！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拔出配枪，用枪柄狠狠砸向身边的铁栅栏！
“当！当！当！”
三声急促的敲击，是他和队友约定的最高求救信号！
“焦土之煞！”
地面上，沈以墨看清了血污下的那西个字！
焦土！旱地！燥物！
石灰！生石灰！
两人的思路在生与死的界限上，奇迹般地重合！
“小张！”沈以墨猛地回头，双目赤红，声音嘶哑得如同地狱里的咆哮，“海洋馆外的绿化带！撬开井盖！把所有的生石灰都给我倒进去！快！！”
小张被她疯魔的样子骇住，但那三声敲击他也听到了！
“执行命令！”他怒吼一声，带着人疯了一样冲进瓢泼大雨！
撬开井盖，一股恶臭的污水喷涌而出。旁边，一个市政维修队留下的工地上，赫然堆着十几袋生石灰！
天不亡陆晏！
“倒！”小张划开袋子，和队员们一起，将雪白的粉末倾泻而下！
站在格栅上，正享受着胜利狂喜的魏龙，突然感觉下方传来一股异动。
他低头看去。
雪白的粉末，落入漆黑的污水。
一秒的死寂。
下一秒——
“刺啦——轰！！”
整口井仿佛变成了一个剧烈反应的化学熔炉！黑水瞬间沸腾，化作滚烫的白色浓浆！恐怖的高温蒸汽冲天而起！
“啊——！”
魏龙被这股白色的地狱蒸汽糊了一脸！他那身引以为傲、刀枪不入的“鱼皮水靠”，在接触到滚烫石灰浆的瞬间，竟如同被王水泼中，冒出滋滋的浓烟，迅速溶解、碳化、紧紧烙在他的皮肉上！
他的惨叫，再也不似人声！
剧烈的化学反应引发了连锁爆炸，控制栅栏的电子锁火花一闪，彻底报废！
“哐当”一声巨响，沉重的铁栅栏应声弹开！
一道身影，如复仇的恶鬼，从那片翻滚的白色地狱中一跃而出！
是陆晏！
他浑身湿透，脸上分不清是水还是汗，一双眼睛里燃烧着焚尽一切的怒火！他一把抓住在地上痛苦翻滚的魏龙的衣领，将他生生提起！
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他的脸上！
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
“你信的河神，也救不了你。”
陆晏的声音，比脚下冷却的石灰水更冷。
“不可能……我爷爷说……这水靠……天下无敌……”魏龙口鼻窜血，喃喃自语。
“那是他没告诉你，”陆晏将他拖出井口，扔在小张脚下，“真正的‘邪’，永远有‘正’来克！”
雨水渐渐浇熄了井口的蒸汽。
沈以墨冲出指挥车，看着从井边走来的陆晏，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陆晏抹了把脸，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鼻尖的血迹，眉头狠狠一皱：“你……”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被死死铐住的魏龙，突然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他怨毒地盯着沈以墨。
“是你！是你看到了！你这种人……根本不该活在世上！”
他猛地抬起头，冲着两人嘶吼：“你们赢不了的！‘七杀会’的意志，不是你们能阻挡的！这只是一个开始！《第七卷》很快就会……”
话音未落，魏龙的瞳孔骤然放大，仿佛看到了什么世间最恐怖的东西。
他死死盯着陆晏的身后，那片刚刚平静的汇流井水面。
“不……不……它怎么会来……”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嘴角溢出黑色的泡沫，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乌青、浮肿，就像一个溺死了七天的浮尸！
几秒钟后，他脖子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不是中毒！更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
陆晏猛地回头。
只见那口深井的中央，水面荡开一圈诡异的涟漪。
一个巴掌大小、雕刻着狰狞鱼纹的黑色木牌，正缓缓浮上水面。
木牌上，用朱砂写着两个血淋淋的大字——
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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