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回到那个冰冷华丽的宅子,林婉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她开始疯狂地寻找。动用所有的人脉关系,聘请私家侦探,几乎翻遍了南城乃至周边所有地区三年内的出生记录。她一遍遍回想生产那天的每一个细节,逼问黎清和,质问杜染秋,甚至去找了当时接生的张主任,对方却早己辞职,不知所踪。
黎清和起初还假意安抚,后来便越发不耐烦,指责她疯了,不顾家,甚至用黎氏集团的声誉来压她。杜染秋则在她面前哭诉委屈,背后却不断挑唆,暗示林婉是因为生不出健康的孩子受了刺激,精神出了问题。
外界也开始流传风言风语,说黎太太因为女儿体弱多病,思女成狂,得了癔症。
巨大的打击,漫长的寻找,丈夫的冷漠,情妇的陷害,外界的非议……像一座座大山压在林婉身上。她眼看着杜染秋一步步登堂入室,俨然以女主人自居,而自己的“女儿”黎倩,在杜染秋有意的引导下,也与自己越来越疏远。
希望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破灭。
五年。
整整五年。
她耗尽了嫁妆,拖垮了身体,眼角过早地爬上了细纹,乌黑的发间也冒出了刺眼的白丝。她的眼睛是两个干涸的井,深不见底,却能把每一个路人的脸都映照得清清楚楚。那不是在看,是在打捞——从人海里打捞她沉没的骨肉。五年了,这双眼睛滤过了无数张面孔,早己磨去了焦灼的火,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执拗的精密,像扫描仪,不放过任何一点模糊的可能性。
她与整个世界为敌,也与整个世界为盟。她能对最细微的线索报以最大的热情——一个模糊的目击信息,一个似是而非的梦境。希望是荆棘,反复刺穿她,她却把这种刺痛的战栗当作自己还活着的证明。
她时常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抱着当年为亲生女儿准备、却从未有机会用上的小衣服,一坐就是一整天。她会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呼唤着那个她甚至不知道名字、不知道容貌的骨肉。
抑郁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越收越紧,夺走了她最后一丝生气。
在一个秋雨绵绵的黄昏,林婉房间的窗户没有像往常一样亮起灯。
佣人发现她时,她安静地躺在床上,面容憔悴而平静,手里紧紧攥着一件婴儿的粉色小肚兜,眼角还残留着一道干涸的泪痕。
床头柜上,放着一沓厚厚的、毫无结果的寻人报告,以及一张她年轻时抱着一个布娃娃微笑的照片——那是她想象中自己女儿的模样。
黎氏集团总裁夫人林婉,因长期抑郁,心力衰竭,与世长辞,终年三十二岁。至死,她都不知道自己亲生女儿的名字,也不知道她掌心的那一点灵光,更不知道,她苦苦寻觅了五年的骨肉,那时正在遥远的深山道观中,安静地诵读着《清净经》。
她带着无尽的遗憾和未解的谜团,永远地闭上了眼睛。而在她葬礼的挽联上,杜染秋的名字,己然以未亡人的姿态,紧挨着黎清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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