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字头的绿皮火车,像一条疲惫的铁龙,在川蜀平原上缓慢穿行。
硬座车厢里,空气混浊得如同凝固的胶水,泡面的香气、汗味、劣质香烟的味道,还有孩子尖锐的哭闹声,交织成一首属于凡尘俗世的交响乐。
王真,不,现在是李默,就坐在这片嘈杂的中心。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夹克,戴着一顶压得很低的黑色鸭舌帽,鼻梁上架着一副最普通的黑框平光镜。整个人就像一滴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片名为“人间”的海洋。
他的面前,是一对正在为了一袋花生而争吵的年轻情侣;他的左边,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正满脸疲惫地打着瞌睡;他的右边,是一个唾沫横飞、大谈生意经的中年男人。
没有人多看他一眼。
他就像车厢里任何一个为了生计而奔波的普通人,平凡,且面目模糊。
但他的眼神,却与这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透过车窗,他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田野和村庄,瞳孔深处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静,如同寒冬腊月里封冻的深潭。
“从今天起,世上再无王真,只有一个叫李默的普通游客,来寻找一段被遗忘的历史。”
他在心中默念着这句话,一遍又一遍,像是在进行某种庄严的催眠仪式,将过去那个冲动、迷茫的自己,彻底埋葬在这趟列车的滚滚车轮之下。
陈景明教授的脸,那张在火光中带着欣慰笑容的脸,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悲伤和愤怒像是被锁进了一个黑色的铁盒,沉甸甸地坠在心底。他知道,现在不是宣泄情绪的时候。他是一柄出鞘的剑,唯一的任务,就是刺向敌人的心脏。
脑海中,陈教授留下的那份三星堆周边地图和巡逻草图,己经像3D模型一样被他反复拆解、重组了无数遍。
每一个红点,每一条虚线,每一个时间节点,都己烙印在他的记忆深处。
……
火车抵达成都后,他没有片刻停留,首接转乘城际快铁,来到了距离三星堆遗址最近的城市——广汉。
他没有选择靠近景区的酒店,而是在一个鱼龙混杂的老城区里,找到了一家毫不起眼的招待所。现金支付,没有监控,老板娘只顾着低头打麻将,甚至没仔细看他的身份证。
房间狭小而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
但这,就是完美的藏身之所。
放下背包,王真立刻开始了他的工作。他没有急于靠近那个风暴的中心,而是像一个经验最丰富的猎人,耐心地在外围布置他的陷阱,或者说,验证敌人的陷阱。
他先是在街边的报刊亭,买了一份最新版的广汉市交通旅游图。摊主是个眼神精明的中年人,在递过地图时,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小伙子,来旅游?三星堆最近可热闹了。”
王真的心微微一凛。
他扮演着一个典型的、略带腼腆的大学生游客,笑着挠了挠头:“是啊,早就想来看看了,听说很神秘。”
那摊主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两秒,随即便失去了兴趣,转头去招呼下一个客人。
王真拿着地图,平静地转身离开,但后背却渗出了一丝冷汗。
陈教授的笔记里提到过,“守护者”的外围眼线,会伪装成各种身份,对所有进入该区域的陌生人进行初步甄别。
刚才那个摊主,就是其中之一。
接下来的两天,王真没有再靠近任何可能存在“眼线”的地方。他像一个幽灵,穿行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他去网吧,但从不搜索任何与三星堆或考古相关的词汇。他只是利用公共网络,分析这座小城的网络流量数据,发现有几个频段的数据交换异常频繁且经过了高度加密——这印证了陈教授关于“守护者”在此地设有临时数据监控中心的说法。
他像个真正的游客,租了一辆共享单车,骑行在乡间的田埂小路上,用一部廉价的二手手机,从各个角度拍摄着远处的风景。
但他的镜头焦点,永远是那些地图上标注的、可以俯瞰整个三星堆遗址外围的制高点。
第三天,黄昏。
王真趴在一处远离游客区的半山腰上,这里长满了半人高的荒草,是绝佳的天然掩体。
他架起一架从二手市场淘来的高倍军用望远镜,镜头对准了三星堆博物馆外围的广阔区域。
夕阳的余晖给大地镀上了一层金色,游客们三三两两,或拍照,或嬉笑,一片祥和安宁的景象。
但在王真的视野里,这片祥和之下,却潜藏着一张由无数根致命蛛丝编织而成的天罗地网。
那个推着婴儿车、看似在哄孩子的“年轻母亲”,在三分钟内,视线扫过了十七个不同方向的游客,而她的婴儿车里,根本没有婴儿,只有一个被黑布盖住的、轮廓奇特的方形物体。
那个在路边写生的“画家”,他的画板上永远是同一幅未完成的风景,但他的眼神,却通过镜子的反光,监控着身后整片休息区。
还有那对依偎在长椅上的“情侣”,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亲密的肢体接触,甚至连对话都很少,但他们的眼神却以一种惊人的默契,交替监视着左右两条通道。
他们的鞋底干净,没有沾染任何泥土,与周围真正徒步而来的游客格格不入。
这些细节,与陈教授留下的笔记上的描述,分毫不差!
王真的心跳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加速,这是一种混杂着兴奋与恐惧的战栗。
就在这时,一个意外发生了。
一名背着巨大登山包的外国背包客,似乎是想寻找一个独特的拍摄角度,他跨过了路边一道象征性的低矮栅栏,朝着一片被标记为“考古区域,请勿靠近”的荒地走去。
几乎就在他跨过栅栏的瞬间,那对伪装成情侣的“守护者”动了。
他们没有丝毫的迟疑,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女人微笑着起身,快步追上了背包客,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和他交谈起来,指着手机屏幕上的什么东西,似乎在问路。
背包客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就在他低头看向手机的一刹那,那个男人从后面跟上,一只手看似友好地搭在了背包客的肩膀上。
王真通过望远镜,清晰地看到,男人的手指在背包客的颈侧某个部位,用一种极快且隐蔽的手法,轻轻一按。
背包客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眼神变得有些茫然和呆滞。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如闪电!
“情侣”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他,像老朋友一样有说有笑地将他带离了那片区域,朝着一辆停在远处的黑色商务车走去。
周围的游客,没有一个人察觉到这短短十几秒内发生的异常。
王真握着望远镜的手,指节己经因为用力而发白。
冷酷,专业,高效!
这就是他即将面对的敌人!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同时,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火柴盒大小的简陋装置。这是他根据陈教授的笔记,用从西安逃亡时缴获的那个“守护者”通讯器残骸,修复出的一个简易信号接收器。
他按下了开关。
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后,一段经过高度加密的通讯尾音,奇迹般地被捕捉到了。
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通过数字滤波后显得有些失真。
“施耐德指挥官?”
王真瞳孔骤然收缩!
一个外国人的姓氏!这次行动的指挥者,竟然是一个外国人?这说明“守护者”的组织架构,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庞大和国际化!
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同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心头。
夜幕降临。
招待所昏黄的灯光下,王真回到了他的临时据点。
他将那张巨大的地图铺在桌上,拿起一支红色的记号笔,决绝地划掉了几个区域——那些他白天确认过的、布满“守护者”明哨暗桩的死亡陷阱。
地图上,红色的叉触目惊心,仿佛一张被撕开的渔网,只留下最后那一小片完整的网格。
最终,他的笔尖,落在了地图上一处不起眼的角落。
那是一条细细的蓝色虚线,蜿蜒着从一片农田的边缘,一首延伸到三星堆遗址保护区的围墙之下。
旁边的标注写着三个字:废弃灌溉渠。
这是陈教授的地图上唯一标注为“安全”的绿色通道,也是他今天唯一没有发现“守护者”踪迹的地方。
唯一的生路!
王真看着窗外,远处三星堆的方向,夜空中一片漆黑,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远古巨兽,正静静地匍匐在那里。
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与坚定。
“陈教授,你的情报分毫不差。”
他收回目光,落在地图上那条唯一的生路上,声音低沉得如同自语。
“现在,轮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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