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雯愣了愣，登时觉得有些头大。
她对于哭泣的女子向来束手无策，记得上辈子实验室里她有个师妹，做不好实验，就喜欢挤出两滴眼泪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每当这个时候，叶景雯就什么指责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只能挥一挥衣袖赶人走，自己任劳任怨地开始重新算上数据。
这女子哭了半晌，嗓子都哭哑了，好在她也觉得有外人在，哭起来不太好看，掀起袖子擦了两把眼泪就止住了，不过眼圈还有点红，说话的声音还有些磕巴。
叶景雯叹了口气，掏出手帕递到她面前：“擦擦吧。”
那姑娘也不推诿，接过来擦了擦眼泪，才平复情绪道谢：“谢谢姑娘了。”
“你若是碰见了什么事，心里烦闷的厉害，也可以跟我诉说一二，”叶景雯实在不太会安慰人，说话的语气都有些生硬，又怕对方并不想说，赶忙转了口吻，“若是不想说也没事。”
“谢谢叶小姐。”那女子眼眶还红着，但明显没那么失态了，她比叶景雯大不了多少，应该从小做惯了农活，握着手帕的五指有些粗笨，身形也比寻常女子要魁梧许多，大概是风吹日晒的，皮肤也不算白皙，不过细看过来，五官倒还算周正。
叶景雯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高深地点点头，等着对方的下文。
若是对方不想说也无妨，世人总有各种难言之隐，她不过是恰好路过，又怎么能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过那女子可能也是烦闷太久，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圈又隐隐发红，又是要哭的样子，到底是忍住了。
“我叫王红，姑娘如果是这周边村子的人，应该也是听过我，”王红苦笑一声，“说来也好笑，我在这哭，倒不是因为别的，不过是我母亲好不容易为我商议了一门婚事，日子也定好了，对方却迟迟不肯来下聘，无非就是因为我家穷，母亲又病着，拿不出嫁妆罢了。”
叶景雯皱了皱眉。
古代女子定亲，男子要下聘过彩礼，女子则需要傍身的嫁妆，这是自古以来的习俗。
“你们两家既然商定好了日子，那你应该也与男方相识，若真是两心相携，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若是对方真心想迎你过门，自然会好好同意商议。”
“嫁妆这种东西，只图一个心意，对方若真知道你家的情况，自然不会过于强求。”
王红摇摇头，正想再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颤颤巍巍的一道老妇声音：“红娘，你坐在这干什么，我找了你好半天。”
王红听见这声愣了片刻，像是怕被人察觉，连忙吸了吸鼻子，用力擦干净了眼泪，这才转过身叫了一句：“娘。”
王母眼神不太好使，原先王红背对着她，正好挡住了叶景雯，现如今她转过身，她才看见原来一旁还站了个女子。
“伯母好。”叶景雯率先打了招呼。
她意识到王红并不想让娘亲知道这事，所以也对刚才的情形闭口不提。
王母笑着点点头，拄着拐杖的手微微发抖：“红娘，这是你朋友吗？要不要请她来家里坐坐？”
总归是刚认识，并不熟悉，叶景雯也并不是健谈的性子，正想拒绝，可是王红己经擦干净了眼泪，以让叶景雯都招架不住热情邀请她去自己家坐坐。
盛情难却，她虽然想找个借口先走，但到底还是去了一趟王家。
一进门，叶景雯就发现，对比自己，王红家的情况并不比自己好多少。
屋子里弥漫开一股药味，堂下摆着的方凳摇摇晃晃，像是下一秒就要散架，王母虽然年迈，但颇为健谈，没有什么好的茶水，便只能抱一些瓜果过来解馋。
三言两语之间，叶景雯就对于刚才王红为何会坐在外面哭泣的原因明白的一清二楚。
王红早年丧父，一首都是由母亲拉扯大的，后来母亲患了眼疾，身体也每况愈下，才几岁的王红不得不肩负起了家里的重任，同村子里的男人一样早出晚归，时间久了，身形难免不比同龄的女子要健壮几分。
再加上她加本来就穷，又有个病弱的母亲，就连说媒的婶子都不愿意上她这里来，一来二去的更是耽搁了，好不容易王母终于说定了一户人家，对方却嫌弃她家拿不出彩礼迟迟不肯下聘。
“我家穷，老婆子我眼睛又不好，早就缝制不了那些东西了。我这姑娘也是命苦，日日庄稼，针线活却一概不会，不怕你笑话姑娘，红娘她定亲，我们家连嫁衣都穿不起。”王母絮絮叨叨地说着。
叶景雯却突然有了个主意。
她斟酌着开口：“伯母，若是我能替红娘缝制一身嫁衣……”
“真的！”王母欣喜道，她烦恼的一首是这事，女儿年纪大了，再拖下去只会更不好找到人家，又被她这个老婆子拖累，说不愧疚是假的，若是面前这个姑娘真能解决这件事。
“姑娘，若是你真能替我们红娘赶制一身嫁衣，你就是我们老王家的大恩人，若是你有什么请求，我老婆子就是豁出去了命都会替你办成。”
就连王红也略带期望看向她。
“这对我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叶景雯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王红，表情真挚，“只是我确实有一件事相求于你。”
“我家有几块荒地，我有心想要栽种一些东西，可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是红娘能帮我把地开荒，我也是感激不尽。”
王红当下就爽朗答应：“放心吧叶姑娘，你这事可找对人了，我虽然针线活不会，但力气却有的是，明天我就能去替你开荒了。”
两人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等告别了王家，叶景雯匆匆赶回家，把身上的钱财分作两部分。一部分用来买缝制嫁衣的布匹，一部分做日常开销以及买种子的本钱，一份多，一份少。
她当然知道嫁衣对一个女人有多重要，所以无论如何，这件嫁衣她都必须缝制好。
完美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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