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室现场的发现，像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深潭，激起的不是水花，而是弥漫的血腥与更深的迷雾。赵娜的手包、那撮头发、大量动物尸体，尤其是那张印有诡异倒五角星和字母“A”的黑色卡片，无一不在昭示着案件的复杂程度远超想象。
“这里不是终点。”沈渊的声音在死寂的温室中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她捏着那张黑色卡片的边缘，目光锐利如常，仿佛周遭这地狱般的景象并未在她心中掀起半分波澜，“赵娜不在这里，无论是死是活。这里只是一个……处理场，或者说，一个被故意展示给我们的舞台。”
王涛脸色铁青，强压下翻腾的胃液和怒火，对着耳麦低吼：“痕检！给我把这里一寸一寸地筛一遍！毛发、指纹、纤维、任何不属于这里的微量物证！法医！优先处理那只还活着的布偶猫，它可能是重要‘证物’和线索！其他人，扩大搜索范围，以温室为中心，辐射整个植物园，看看有没有掩埋、丢弃或者其他异常！”
命令下达，所有人再次行动起来，但气氛更加凝重。他们面对的不是普通的罪犯，而是行事乖张、思维异于常人的对手。
沈渊将黑色卡片小心放入证物袋，然后走向那只刚刚被兽医小心翼翼抱出来、正在进行紧急检查和安抚的布偶猫。猫咪在专业人员的怀里依旧瑟瑟发抖，蓝眼睛里充满了无法散去的恐惧。
“项圈。”沈渊指了指猫咪脖子上那个崭新的皮质项圈。与它浑身污秽和昂贵的品种相比，这项圈显得格外廉价和突兀。
兽医小心地解下项圈，递给旁边的痕检人员。痕检员在强光下仔细检查，很快发出了一声低呼：“内侧有刻痕！”
那是一个手工刻上去的，同样略显粗糙的字母——“A”。
与黑色卡片上的“A”，如出一辙。
“标记……”林薇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他们在给这些‘玩具’打上标记？这个‘A’到底代表什么？”
“权力？归属？还是某种扭曲的‘艺术’签名？”王涛咬着牙，语气中充满了厌恶。
沈渊没有参与猜测，她的注意力回到了那部刚刚立下大功的改装手机上。“小张，‘李静’公寓的搜查令下来了吗？”
“刚刚批复！可以进去了！”小张立刻回答。
“这里交给你们。”沈渊对王涛说道，语气不容置疑，“我去‘李静’的公寓。这里的一切，指向的都是过去式，而那里，或许有进行时的线索。”
王涛点头：“好！保持联络！林薇，你带两个人，跟沈专家一起去！注意安全！”
没有丝毫耽搁，沈渊、林薇以及两名技术队的成员立刻驱车，拉响警笛，风驰电掣般赶往“君悦府”。夜色中的豪宅区依旧静谧，但一种无形的紧张感己经弥漫开来。
物业经理早己接到通知，战战兢兢地等在楼下，手里拿着备用门卡和钥匙。看到沈渊一行人下车，他连忙迎上来，额头上全是冷汗。
“18楼，1801室。”经理的声音有些发颤，“我们……我们真的不知道里面住的是这样的人……”
“守住所有出入口，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出这栋楼。”沈渊丢下一句话，径首走向电梯。
电梯平稳上升，数字不断跳动。狭小的空间里，无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林薇握紧了配枪，手心有些出汗。
“叮”的一声，18楼到了。
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安静得可怕。1801室那扇厚重的防盗门紧闭着，像是一块冰冷的墓碑。
物业经理用颤抖的手刷开门禁，技术队员上前，用专业工具谨慎地打开了门锁。
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条缝隙。
一股混合着淡淡消毒水、某种奇异香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类似于温室里那种血腥气味的复杂味道，从门缝里飘了出来。
林薇和两名队员立刻举枪，侧身突入：“警察！不许动！”
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光透进来，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没有任何回应，死一般的寂静。
沈渊最后一个走进来，她没有急于开灯，而是站在门口，锐利的目光如同夜视仪般扫视着黑暗中的环境。
客厅很大，装修是现代极简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冷硬而缺乏生活气息。家具很少，摆放得一丝不苟，干净得近乎刻板，与寻常人家的温馨杂乱截然不同。
技术队员迅速控制了各个房间，确认安全后，才打开了客厅的主灯。
灯光大亮，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太干净了。干净得反常。地面光洁如镜，桌面一尘不染，甚至连沙发靠垫的摆放角度都像是用尺子量过。这里不像一个家，更像一个刚刚被彻底清理过的……样板间，或者手术室。
“搜！特别注意隐藏空间、电子设备和任何可能记录信息的东西！”沈渊下令。
众人分散开来，开始仔细搜查。卧室、书房、客房、厨房、卫生间……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林薇走进主卧室。同样是极简风格，床铺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衣柜里挂着寥寥几件款式简单、颜色暗沉的衣服，大多是中性风格，完全看不出主人的性别和喜好。梳妆台上空空如也，没有化妆品，没有护肤品。
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只有一本厚厚的、硬皮封面的书。书名为《微观宇宙结构与意识映射》，作者署名是一串看不懂的外文。林薇随手翻了翻，里面是深奥的物理学和哲学论述，夹杂着一些手绘的、极其复杂精密的几何图形和符号。在书的夹页里，她发现了一张便签纸，上面用打印机打印着一行字：
【观测者决定被观测对象的坍缩状态。】
这句话没头没尾，透着一股令人费解的玄奥和冰冷。
而在书房，技术队员有了更重要的发现。书房里只有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书桌上除了一台处于关机状态的台式电脑外，空空如也。但技术队员在检查书桌底部时，发现了一个被巧妙固定在底板上的、火柴盒大小的黑色金属装置。
“信号屏蔽器，而且是高功率的。”技术队员小心地将其取下，“在这里面进行通讯，外界很难监听和定位。”
与此同时，另一名队员在客厅电视墙的暗格后面，找到了一个隐藏的小型保险柜。
“沈老师，有保险柜！”
沈渊走过去。保险柜是电子密码锁，型号不常见。
“能打开吗？”
技术队员检查了一下，面色凝重：“需要时间，而且……有自毁装置。强行破解可能会触发。”
沈渊盯着那个冰冷的金属柜门，仿佛能穿透它，看到里面隐藏的秘密。这个“李静”，或者说“A”，比她想象的还要谨慎和专业。
就在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在保险柜上时，沈渊的目光却落在了客厅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用来放置路由器和插线板的小型收纳盒上。盒子是打开的，里面线路杂乱。
她走过去，蹲下身，仔细查看。路由器是普通的家用型号，但旁边连接的一个U盘大小的黑色设备，却引起了她的注意。那设备没有任何标识，接口也与常见U盘不同。
她示意技术队员过来查看。
队员谨慎地检测后，低声道：“这是一个微型网络日志记录器，或者叫……嗅探器。它可以记录所有通过这个路由器的网络活动，包括访问的网站、通讯内容，甚至破接连接的设备信息。”
也就是说，只要连接过这个WiFi，所有设备的活动，都可能被这个“李静”监控和记录！
“拆下来，回去重点分析。”沈渊下令。这或许是他们获取“李静”联系网络，甚至找到那个“感兴趣”的第三方的关键。
技术队员开始小心翼翼拆卸那个记录器。
而就在这时，负责搜查卫生间的一名队员突然喊道：“沈老师！有发现！”
沈渊立刻起身走过去。卫生间同样干净得过分，盥洗台上连一根头发丝都找不到。但那名队员指着马桶水箱的内部。
在水箱内侧壁，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里，用防水胶带粘着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透明的塑料密封袋。
袋子是空的。
但借着灯光仔细看，能发现袋子的内壁上，残留着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微小的白色粉末痕迹。
队员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密封袋取出来，放入证物袋。
“这是什么？”林薇凑过来问。
沈渊看着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粉末痕迹，眼神冰寒。
“不知道。”她缓缓说道，“但需要立刻送检。我怀疑，这或许不是普通的毒品……”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这个干净到诡异的空间。
“这个‘李静’，她的‘兴趣’，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广泛，也更加危险。”
保险柜、网络记录器、不明粉末……这个公寓里隐藏的秘密，似乎比温室的血腥现场，更加深邃，更加让人不安。
而那个神秘的“A”，此刻又在何处？他/她是否正在某个暗处，静静地观察着警方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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