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蕊瑶睁开眼时,窗棂上还沾着晨雾,檐角铜铃轻晃的声响,是她记了整整十年的、十七岁这年的晨光。
她猛地坐起身,指尖触到锦被上绣着的缠枝莲,细密的针脚扎得指尖发疼——这不是阴曹地府的冷,也不是被庶妹苏蕊言灌下毒酒时的灼,是她未及经历家变、未被册封为太子妃前,真正属于“苏蕊瑶”的温。
“小姐醒了?”
贴身丫鬟青禾端着铜盆进来,见她眼神发直,忙上前探了探她的额头,“可是魇着了?方才老爷还派人来问,说今日得空,想跟您说说话呢。”
苏蕊瑶攥紧了袖口,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前世就是这一年,父亲问她愿不愿嫁入东宫,她被顾明轩的温言软语蒙了眼,满心欢喜应下,却不知那是踏入地狱的开始。
她想起临死前,冷宫的寒夜里,苏蕊言笑着告诉她,生母并非病逝,是被顾明轩忌惮其家世,联合苏蕊言的母亲暗中毒杀;想起玄景珩——那个素来沉默寡言的景王,冲破宫门闯进来,将她冰冷的身体抱在怀里,红着眼眶一遍遍叫她“瑶瑶”,那是她短暂一生中,唯一未掺杂利用的暖意。
“我知道了,这就去见父亲。”
苏蕊瑶定了定神,声音里带着刚重生的微颤,却格外坚定。
到了前厅,苏父正坐在太师椅上翻着账本,见她进来,放下笔温声道:“瑶瑶,你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前日东宫那边透了话,不过为父想着,婚姻大事该由你自己做主。你心里若有喜欢的人,只管说,不管是谁,父亲都帮你去求。”
这话与前世分毫不差,可这一次,苏蕊瑶没有丝毫犹豫。
她走到父亲面前,屈膝行了一礼,抬眼时眼底亮得惊人:“父亲,女儿心里有人了。”
苏父愣了愣,显然没料到她早有主意:“哦?是哪家的公子?”
“是景王,玄景珩。”
苏父的手顿在半空,随即皱起眉:“景王虽身份尊贵,可素来深居简出,性子也冷,你……”
“女儿知道。”
苏蕊瑶打断父亲的话,语气却无比认真,“可女儿想清楚了,不愿嫁入东宫,也不贪图太子妃的尊荣,只愿嫁与景王。”
她没说重生,没说前世的血海深仇,只把所有的执念,都藏进了这句“想清楚了”里。
苏父看着女儿眼中从未有过的笃定,沉默片刻,终是叹了口气:“罢了,你既已选定,父亲便去为你周旋。只是瑶瑶,往后的路是你自己选的,可不能后悔。”
苏蕊瑶望着窗外渐渐散去的晨雾,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后悔?
前世错信他人,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才叫后悔。
这一世,她不仅要护住自己和家人,还要让顾明轩与苏蕊言付出代价,更要牢牢抓住那个前世唯一为她落泪的人。
玄景珩,这一世,换我来选你。
苏蕊瑶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轻缓的脚步声,伴随着丫鬟的通报:“二小姐来了。”
苏蕊言端着描金漆盘走进来,盘中码着四样精致点心,桂花糕的甜香漫了满室。
她原本挂着温顺笑意的脸,在听到“愿嫁景王”四个字时,指尖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瓷盘与托盘碰撞,发出一声极轻的脆响。
她快步上前,将点心放在桌案上,顺势屈膝向苏父福了福身,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父亲,女儿方才在门外,好像听见姐姐说……想嫁景王殿下?”
苏父还没开口,苏蕊言已转向苏蕊瑶,眼神里满是“关切”的疑惑:“姐姐,这可使不得呀。景王殿下身子素来弱,京中谁不晓得他是个常年需汤药相伴的病秧子?你素来心高气傲,怎能委屈自己嫁与他?”
她说着,又似想起什么,语气愈发恳切:“更何况,前几还跟我说,觉得太子殿下温文尔雅,对他颇有好感。怎么才短短几日,就突然变了心思?莫不是有谁在你跟前说了景王殿下的好话,或是……受了什么委屈?”
这话看似贴心,实则句句带刺——既点出玄景珩“病秧子”的弱点,又故意提起苏蕊瑶前世对顾明轩的“好感”,暗里提醒苏父,苏蕊瑶的选择或许是一时冲动,甚至是受人挑唆。
苏蕊瑶心中冷笑。
果然,重生后的苏蕊言还是这般擅长搬弄是非,见她改选了玄景珩,便急着跳出来搅局。
前世就是这样,她总在父亲面前扮演乖巧懂事的妹妹,却在背后不断挑拨她与顾明轩的关系,最后更是联手顾明轩,夺走了她的一切。
苏蕊瑶压下眼底的寒意,面上却露出几分淡笑,语气平静:“妹妹这话就错了。景王殿下身子虽不算强健,却心怀丘壑,上次围猎时,他仅凭智谋便引开了发狂的野猪,这份胆识与聪慧,可不是寻常公子能比的。”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苏蕊言微变的脸色上,继续道:“至于太子殿下,从前我只看到他的表面温和,如今才明白,并非良配。婚姻大事,关乎一生,自然要选真心待自己的人,而非只看表面风光。妹妹总不会希望我嫁错人,将来后悔吧?”
这番话既反驳了“病秧子”的说法,又堵死了苏蕊言继续挑拨的余地,更暗暗点出“真心”二字——像是在提醒苏父,她的选择是经过深思熟虑,而非一时兴起。
苏父听着,原本皱着的眉渐渐舒展。
他看向苏蕊瑶的眼神多了几分认可,又瞥了眼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苏蕊言,淡淡道:“你姐姐既已想清楚,自有她的道理。婚姻之事,本就该由她自己定夺,你就不必多言了。”
苏蕊言碰了个软钉子,手指紧紧攥住了袖口,脸上却依旧维持着温顺的笑容:“是女儿多嘴了,只盼着姐姐能得偿所愿,觅得良人。”
可那垂下的眼眸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翳——苏蕊瑶,你想改选玄景珩?没那么容易!
——
苏蕊瑶没再看苏蕊言一眼,只对着苏父微微颔首,转身便朝门外走去。
裙摆扫过门槛时带起一缕微风,背影挺得笔直,没有半分往日里待苏蕊言时的亲昵热络,倒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苏蕊言站在原地,目光紧紧黏在那道远去的背影上,心头像被什么东西硌着,又沉又慌。
从前的苏蕊瑶,待她素来是热络的。不管是在花园里偶遇,还是她主动上门,那位嫡姐总会笑着迎上来,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要么塞给她刚做好的蜜饯,要么笑着说“妹妹来得正好,我这儿有新得的好茶”。
那般毫无防备的亲近,是苏蕊言早已习惯的“理所当然”——毕竟在她眼里,苏蕊瑶就是个被宠坏的、没什么心思的嫡女,只需略施小计,便能牵着鼻子走。
可今日的苏蕊瑶,太不一样了。
她不仅拒绝了东宫,选了玄景珩那个“病秧子”,方才面对自己的挑拨,更是不慌不忙,三言两语便将她堵得无话可说。
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反倒藏着几分她看不懂的疏离与审视,像一把细针,扎得她浑身不自在。
一个念头猛地窜进苏蕊言的脑海,让她指尖骤然发冷——莫非,苏蕊瑶也重生了?
这个想法太过惊悚,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发抖。
若苏蕊瑶真的带着前世的记忆回来,那她知道了所有真相,知道是自己和顾明轩联手害死了她,知道了生母的死因……那自己这一世的筹谋,岂不是刚开头就要被拆穿?
苏蕊言强压下心头的慌乱,目光转向还在翻看文书的苏父,脸上重新堆起那副柔弱又关切的模样,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父亲,”
她声音放得柔缓,带着几分委屈,“女儿不是故意要多嘴,只是实在担心姐姐。您看姐姐今日的样子,说话做事都透着股反常,会不会是前些日子着凉,身子没好利索,才心性大变?”
见苏父没说话,她又接着说:“景王殿下的身子您也知道,常年卧病不说,身边连个能贴心照料的人都没有。姐姐自小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住那样的苦?万一将来……女儿实在不忍心看姐姐受委屈。”
她说着,眼角微微泛红,仿佛真的在为苏蕊瑶的未来担忧。“而且太子殿下那边,若是知道姐姐选了景王,怕是会不快。咱们苏家虽有声望,可也不能轻易得罪东宫啊,父亲您说是不是?”
这番话,既暗指苏蕊瑶“心性反常”,又重提玄景珩的“病弱”与东宫的“权势”,句句都往苏父最在意的“家族利弊”上戳。
苏父放下手中的文书,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不是没考虑过这些,只是方才苏蕊瑶的笃定,让他暂时放下了顾虑。
此刻被苏蕊言这么一提醒,心头的疑虑又冒了出来。
见苏父神色松动,苏蕊言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却依旧维持着担忧的模样:“父亲,不如您再劝劝姐姐?让她再好好想想,别一时糊涂,误了自己的终身,也给家里惹来麻烦。”
她知道,苏父最看重家族安稳,只要勾起他的顾虑,说不定就能让苏蕊瑶改变主意。
只要苏蕊瑶还会嫁入东宫,那她的计划,就能继续下去。
只是一想到苏蕊瑶今日那陌生的模样,苏蕊言的心,还是忍不住往下沉。
那个重生的念头,像一根拔不掉的刺,扎在她心里,让她坐立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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