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许砚的科研项目遇到了瓶颈。
一篇顶刊论文的实验结果无论如何都无法复现，后续根本无法推进。
「这论文是在唐院士的课题下发表的，快去问问你老丈人。」
我催促着许砚。
「今早就当面问过了，他支支吾吾地，死也不说。」
我皱眉，「怎么回事，不会是唐婉宁知道这也是我的课题，故意卡着我们？」
许砚笑出了声，「她哪懂这些，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警惕起来，「什么意思？」
许砚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我早就怀疑，这篇论文的结论，很有可能是数据造假得来的。」
我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试管扔出去。
许砚接着说：「我知道怎么证伪这个结论。
「只是，这样唐院士恐怕饭碗不保，而我的研究又重度依赖唐院士，他要是受了牵连，我的学术生涯恐怕也要了断。」
他伸了个懒腰，「不如就这样吧，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说完，兀自离开了实验室，电脑都没锁屏。
我瞥了眼泛着白光的屏幕，里面正映着证伪结论的实验流程。
看得出，这流程是他自己设计的，下了不少功夫。
然后，我便很久都没见到许砚。
我知道，许砚已经做出了选择，只是想让我来完成。
屏幕上的实验很快结束，结果完全符合预期。
我将结果整理成论文，投稿时带了许砚的名字。
就算项目烂尾，这篇论文也能帮我通过考核。
何止是通过考核，这么重大的发现甚至能保我升职。
文章发表当天，学术界一片哗然。
整个学院都在讨论，大名鼎鼎的唐院士居然数据造假！
院长找到我，当着全院的面亲自夸奖。
我提到许砚，院长却转而一脸愁容。
「这文章结论把许砚之前的成果全否了，他这不是自己砸自己的脚？」
没人理解许砚这样做的目的。
夜里，我拉开实验室的正门，发现许砚竟在。
他听见我的开门声，没作任何反应，仍旧沉默地望着窗外的明月。
「许砚。」
我叫他。
他只是微微侧了侧身。
「你一开始就设计好了，是不是？」
从许砚提出合作这个项目开始，就预料到我会发现唐院士论文的问题，然后揭露他的造假行为。
许砚回头看向我，却一脸得意，「很成功吧？」
我责备道：「你本可以忽略唐院士的造假行为，顺利继承他的衣钵。
「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他露出一抹俏皮的微笑，「后果就是得罪了唐院士，我在审的文章全被拒稿，就连唐婉宁也闹着跟我离婚。
「后果就是，人生前三十年为自己构筑的金色牢笼，轰然倒塌。」
许砚五指张开，做出了一个爆炸的手势。
他现在失去了一切，好像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林柚，这段和你一起工作的日子，我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
「我爱你，一直都是。
「不是因为背景，不是因为成就，而是因为，你是你。」
他转身正对着我，月光从背后洒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出他声音的哽咽。
我想起那晚对他的宽慰：不要美化自己未曾选择的道路。
他回了句没说出声音的话。
【可我的未选之路上，有你在。】
只是，堵死当下选择的路，并不能跳到另一条路上。
自从他选择了唐婉宁，我们之间就不可能了。
留给许砚的，只有死路。
在最该理想的年纪选择了苟且，又在最该苟且的年纪选择了理想。
真是个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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