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木讷点头。
直到他们离开后，
他抱着那个小小盒子，重重叹了口气。
“我的乖女，现在是国之栋梁咯。”
“但爸爸，只是想你快快乐乐的，做爸爸的小棉袄。”
在我记忆里，爸爸永远沉着冷静，遇到什么事都是淡定从容的。
可我忘了，他也不是无所不能，他面对我和妈妈的离开也会崩溃流泪。
孟景琛在门口静静看着这一幕，本想进去的脚步收了回来。
默默离开。
走廊里垃圾桶的烟头只增不减，沈薇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
孟景琛抬头的那一刻，露出通红的眼睛。
沈薇僵在半空，目光隐晦的扫了眼他猩红的眼。
“当年的事，彼此各有难处。”
“你不必如此自责。”
孟景琛没说话，愣愣看着手中未灭的烟。
沈薇的眼中闪过一丝尴尬。
“我相信，顾盼当年也是迫不得已，我们都要往前看。”
话还未说完，孟景琛的眼泪就直直掉了下来。
他转过头，低声喃喃：
“我那么爱她，怎么往前看，你告诉我怎么往前看！”
“我当初要是乖乖听话就好了，分手就分手呗，又不是没有复合的机会。”
“我明明……可以等她的。”
人们总是在失去的时候，伤春悲秋。
可其实，过错在我。
我看着他哭的猩红的眼睛，难受的别过脸。
只能在心里默默想着：
“你一点都没错，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是你日复一日的照顾我的爸妈，才让我了无牵挂，坚持了下去。”
人终有一死，我为自己伟大的死亡感到自豪。
但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里，和孟景琛的回忆却是我最大的安慰。
而爸爸的谆谆教导和支持，才让我坚定的走下去。
舍小家为大家，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依然会选择那条不归路。
爸爸出院后，为我举办了葬礼。
在万人相送下，我的骨灰被埋在妈妈旁边。
各大媒体对我的经历，说的感天动地。
流芳万古。
往日里对家里冷嘲热讽的邻居，也纷纷献花道歉。
“老顾，你这闺女真有出息，怪我当初被蒙蔽了双眼啊……”
“回想起来，我真是对不起你家，对不起大功臣，我现在向您赔罪。”
“顾盼那丫头也受苦了，年纪轻轻的，为国捐躯啊。”
爸爸擦了擦眼睛。
“这事我也有错，我当年骂的不比你们少。”
“谁能想到呢，这么娇娇弱弱的一个小姑娘，居然这么能干。”
众人心情复杂，纷纷对着我的墓碑鞠躬。
弟弟没出声，只是直愣愣跪在我墓前。
孟景琛蹲在他面前，让他歇一会，他来守着。
他却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要是，要是我之前别那么冲动就好了，一气之下把姐姐送我的东西全扔了，现在却连她的一件衣遗物都找不到。”
“我不配做姐姐的弟弟，我该死。”
我不怪弟弟，在这家，自从我和妈妈走后，
在这家他过的最辛苦，一边上学一边照顾爸爸。
小小年纪就担起了整个家。
孟景琛沉默片刻，从钱夹里拿出一张照片。
他没有犹豫，递到了弟弟面前。
“这张照片，送给你。”
我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不舍与心痛。
那是我和他带弟弟去游乐园时，一起拍的合照。
我还记得，孟景琛拿到照片后，立刻把它放进了自己的钱夹。
他对我说。
“这张照片看起来像一家三口，等我们的宝宝出生，也会像这张照片一样幸福。”
我本以为我当初对他如此绝情，他会对我恨之入骨。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照片依然没有挪动过。
我看着这一切，心里发涩。
葬礼结束后，孟景琛找到沈薇。
他看着沈薇发红的眼睛，无奈开口。
“刚刚那一幕，你也看到了。”
“很抱歉，我还没有忘记她，再这样走下去，对你来说也不公平。”
“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会遇到真正爱你的男孩，之后，不必在爸面前演戏了。”
沈薇忍着眼泪，声音微哑开口：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的。”
“对不起。”
“好。”
她愣了一下。
眼泪滴在地上，她却释然笑了。
这天，孟景琛半夜被梦惊醒。
梦里我在地下研究所的昏暗灯光下写笔记，回头冲他笑：
“景琛，等项目成了，咱们就去看海。”
他伸手去抓，指尖只触到满手风沙。
惊得坐起身时，听见客厅传来瓷碗轻响。
走出去，见爸爸坐在小桌旁，面前摆着两碗粥，正往空碗里夹咸菜：
“乖女，你以前总嫌粥淡，今天我多放了盐，快尝尝……”
我飘在爸爸身侧，眼泪落在粥碗里，没留下半点痕迹。
爸爸定定看着面前的碗，忽然抬手摸了摸碗沿，眼眶泛红：
“是你回来了？以前爸爸不该骂你，你别往心里去……”
孟景琛喉间发紧，从口袋里掏出那只玉镯。
当年我走后，他在戈壁边找了三天才寻到的，此刻被得发亮。
“叔，顾盼一直记挂着家，这镯子她当年不是故意扔的。”
我转向他，伸手想碰玉镯，指尖却穿过他的掌心。
他忽然红了眼：
“顾盼，我后来去了西北，看到你住过的土屋，墙上还贴着你画的全家福……”
爸爸接过玉镯，指腹蹭过镯身纹路，老泪砸在桌上：
“我的乖闺女，在那种地方怎么熬啊……”
我飘到他们中间，看着爸爸颤抖的手，看着孟景琛泛红的眼眶，忽然懂了。
那些年的误解，早被彼此的牵挂焐热。
晨光漫进窗时，我渐渐淡去。
临走前，轻轻碰了碰爸爸的肩，又碰了碰孟景琛握着玉镯的手。
那是我能给他们，最暖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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