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狭小的家因添置新家电而焕发出崭新的活力。新冰箱低沉的运行声取代了旧冰箱的嗡鸣，新电视播放着色彩鲜艳的动画片，小雅被清晰的佩奇逗得咯咯首笑，母亲用新洗衣机洗好的衣服带着阳光的清香，在阳台轻轻摆动。
餐桌上，摆着母亲炖了一下午的老母鸡汤。金黄汤面浮着红枣枸杞，香气驱散了夜色清寒。母亲给田小明盛了满满一碗，又夹了最的鸡腿，看着他胳膊上明显的纱布，欲言又止。
犹豫半晌，她还是放下筷子，小声开口，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明子，妈今天听隔壁王婶说，她儿子参加区里武道比赛，拿了名次，最高奖金也就几万块……”她顿了顿，观察儿子的表情，“你这一下子买了这么多家电，还都是好的……你那比赛奖金，真有这么多？”
田小明喝汤的筷子几不可查地一顿。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他知道母亲心细，迟早会起疑。
他放下碗，抬头迎向母亲担忧的视线，目光坦诚，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少年得意”：“妈，您别听王婶瞎比。我参加的是赵馆主推荐的‘市级青年武道锦标赛’，规格高，赞助商厉害。冠军奖金本来二十万，赵馆主说我表现好，给武馆争了光，私人又奖励了十万，这才凑够三十万。”
他再次打出“赵刚馆主”这张牌。上次赵刚开车送他回家，母亲印象颇佳，这位稳重有地位的武道前辈，能极大增加谎言的可信度。
一首沉默喝酒的父亲，放下印着“劳动模范”的搪瓷杯。他看着田小明，眼神复杂——有骄傲，有欣慰，但更多的是沉淀的担忧。他是个老实了一辈子的工人，不懂高深武道，但见过太多人因贪念走歪路，毁了自己，拖累家庭。
“明子，”父亲声音沙哑，带着常年被粉尘侵蚀的痕迹，“爸不管钱具体怎么来的。爸只跟你说一句：做人，脚底板要踩实！不能飘！练武也一样，要凭真本事，一步一脚印，不能投机取巧，更不能……”他咬重最后几个字，目光如炬，“更不能为了钱，做危险事！”
田小明伸手，紧紧握住父亲那双布满厚茧、粗糙如老树皮的大手。那上面每一道纹路，都记录着为这个家付出的辛劳。他用力点头，眼神清澈坚定，毫无闪躲：
“爸，您放心！您儿子的秉性您还不知道？这钱，干干净净，是我在擂台上，一拳一脚打出来的！以后，我还会赢更多奖金，让您和妈搬出这筒子楼，住上带阳台、卫生间的大房子，再不用冬天排队接水，夏天闷热难耐！”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坦白的时候。“击杀通缉犯”的真相太过惊世骇俗，带来的不仅是荣誉，更有难以预料的风险。他需要时间，需要变得更强，强到足以面对一切风雨，守护这个家时，才能坦然相告。
母亲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又瞥见他胳膊上刺眼的纱布，终究叹了口气，没再追问。她拿起汤勺，又给田小明盛了满满一碗鸡汤，语气满是心疼：
“妈知道你练武辛苦，多喝点汤补补。要是太累，就歇两天，别硬撑。身体是本钱，妈不指望你赚大钱出大名，只求你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强。”
她伸手想摸儿子胳膊的伤，又怕碰疼，手悬在半空，最终轻轻拂过他凌乱的头发。
“妈，我真没事。”田小明扯出轻松笑容，“这伤就是练拳对攻不小心蹭的，皮外伤，过两天就好。”
他不能让母亲沉浸在担忧里。
这时，小雅献宝似的举起那瓶淡金色营养液，对母亲晃了晃：“妈！你看！哥给我买的！说喝了长高高，不感冒！可好喝啦！”
母亲目光落在那个造型精致、明显价值不菲的瓶子上，看到瓶身“高阶款”标识——她在超市橱窗见过，标价令人咂舌——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又是欣慰，又是酸楚。她在超市做临时工，清楚这一小瓶可能抵她几天工钱。儿子自己穿洗白校服，用最便宜的“青禾牌”，却把这么好的东西眼都不眨给妹妹……
田小明敏锐捕捉到母亲神色变化，立刻开口，语气带着“嫌弃”：“妈，小雅瞎说，就是点甜水。比赛主办方送的赠品，味道怪，我喝不惯，放着浪费。小雅正长身体，最近总咳嗽，喝这个增强抵抗力正好。”
他深知母亲软肋——只要为了孩子好，她总能找到理由说服自己。
果然，母亲神色缓和不少，瞪了小雅一眼，语气却软了：“那你也不能独吞，省着点喝，给你哥留些，他练武更需要营养。”
小雅乖巧用力点头，像守护绝世珍宝，把营养液小心放在桌角，还用小手护着。
晚饭后，田小明回到自己仅能放下一床一桌的狭小房间。窗外，一弯新月清冷挂在天际，月光如水银流淌，温柔铺洒在陈旧却干净的书桌上。
桌上，摆着一幅蜡笔画的稚嫩图画。画里有西个歪扭小人——戴工帽的爸爸，系围裙的妈妈，穿校服、笑露牙齿的哥哥，扎羊角辫、抱布娃娃的自己。小人旁边，是两个更歪扭的方盒子，一个画着鱼和鸡腿（冰箱），一个屏幕画着粉红猪（电视）。
田小明拿起画，指尖轻轻拂过画中代表“哥哥”的简笔小人。冰冷月光似乎带上了一丝温度。
他凝视窗外沉沉夜色，在心中默念，如同立下最郑重的誓言：
“爸，妈，小雅，对不起。”
“现在的我还不够强大，只能用谎言让你们安心。”
“但请你们相信，终有一天，我会拥有足够的力量，扫平一切阴霾，让你们活在阳光之下，过上真正安稳、幸福的日子。”
“再不用受一丝委屈，再不用为明天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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