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泥泞的土路上颠簸,像一口在沸水里沉浮的破旧棺材。车厢里弥漫着汗味、雨水的潮气,还有劣质烟草和呕吐物混合的难以言喻的味道。
苏秀清靠窗坐着,将妹妹秀玉揽在怀里,小丫头经过最初的兴奋和惶恐,己经蜷缩着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母亲林婉清脸色依旧苍白,紧紧挨着父亲苏怀瑾,两人都沉默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陌生的田野景色,眼神空茫,仿佛还没从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中回过神来。
弟弟苏明华坐在过道另一侧,少年人精力旺盛些,虽然也疲惫,但更多的是对未知前路的不安和一丝被压抑的好奇,不时偷偷打量车厢里其他形形色色的乘客。
苏秀清的心却像被一只手紧紧攥着,没有丝毫放松。逃离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路,每一步都可能是陷阱。
她闭上眼,意念沉入脑海中的空间。
20立方米的空间不再灰蒙蒙,边缘清晰了不少。从赵建军那里搜刮来的财物堆在一角,金条、钞票、票据、首饰,还有那半罐麦乳精和两斤白面,以及后来从家里匆忙收拾进来的部分细软和父亲那几页至关重要的手稿。另一边,是几个捆扎好的铺盖卷和旧木箱,那是她刚才从空间取出,伪装成他们随身行李的东西。
空间正中,那个刺眼的数字依旧悬浮着:-70。
功德值……苏秀清咀嚼着这三个字。系统名为“万界功德”,显然鼓励她行善积德。可眼下,她满心复仇的念头,下一步要去的黑市,更是游走在灰色地带。这功德值,怕是短时间内难以转正了。
【宿主可通过救助他人、完成任务、上交对国家民族有益之物等方式获取功德值。功德值为正后,将开放更多系统功能,如灵泉、时间流速调节等。】系统冷硬的提示音适时响起。
上交有益之物?苏秀清心中一动。父亲那几页手稿,似乎涉及一些超前的机械理论,或许……将来有机会?但不是现在,现在这些东西是催命符。
至于救助他人……苏秀清抬眼扫过车厢里几张愁苦麻木的脸,心下微叹。她现在自身难保,能力有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当务之急,是物资。靠山屯地处东北边陲,冬季酷寒漫长,仅凭他们身上这点钱和票据,以及空间里那点存货,远远不够。她必须在中转站想办法补充,尤其是厚实的棉花、布料、药品,以及更重要的——粮食种子和农具。
邻省省城的中转站,鱼龙混杂,是她唯一的机会。
“姐,我饿。”怀里的秀玉动了动,小声嘟囔。
苏秀清回过神来,柔声道:“再忍忍,等到了地方,姐给你弄吃的。”她从随身挎着的一个洗得发白的布包里(实则从空间取出)摸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几块林家自制的、有些受潮的芝麻糖,分给弟弟妹妹和父母。
“先垫垫。”
糖的甜味暂时驱散了车厢里的苦涩。林婉清看着女儿有条不紊地安排,眼神复杂。女儿变了,变得陌生而强大,像是骤然被逼着长大的雏鸟,一夜之间拥有了搏击风雨的翅膀。这变化让她心疼,也让她在无边惶恐中,抓住了一丝依靠。
“秀清,”林婉清压低声音,“我们……真的能在那什么靠山屯活下去吗?”
苏秀清握住母亲冰凉的手,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妈,能。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一定能活下去。而且,会活得比在城里更好。”
她没说什么大道理,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林婉清看着女儿沉静的眼眸,那颗七上八下的心,莫名安定了几分。
苏怀瑾始终沉默着,只是将妻子往自己身边又揽紧了些。家变的冲击,学生的背叛,让他这个一向清高的知识分子备受打击,但他毕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女儿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也让他意识到,这个家,需要他尽快振作起来。
长途汽车在夜色中轰鸣前行,载着一车人的希望、迷茫与未知,驶向第一个中转点。
第二天下午,汽车终于摇摇晃晃地驶入了邻省省城的汽车站。
车站比他们离开的那个城市车站更大,也更混乱。拎着大包小裹的旅客,吆喝着的售票员,拖着板车的力工,还有穿着旧军装、眼神警惕地扫视人群的巡逻人员……构成了一幅嘈杂而充满时代感的画卷。
苏家五口随着人流下了车,站在喧嚣的站前广场上,有些茫然西顾。
“先找地方住下,明天再去买去龙江的车票。”苏怀瑾深吸一口气,努力扮演一家之主的角色。
苏秀清却道:“爸,妈,你们带明华秀玉在那边台阶上坐一会儿,看着行李。我去打听一下车票的情况,顺便看看附近有没有招待所。”
她必须尽快单独行动。
苏怀瑾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小心点。”
苏秀清将主要的行李留给家人,自己只背着一个空瘪的布包,迅速汇入人流。
她没有首接去售票窗口,而是凭借着上辈子在底层摸爬滚打锻炼出的敏锐,朝着车站后街那些看起来更杂乱、更隐蔽的巷子摸去。
扫描功能悄然开启,周身五米范围内的物体轮廓模糊地反馈到脑中。她能“看”到有人蹲在墙角低声交谈,有人袖子里藏着东西在来回踱步,还有人警惕地打量着每一个靠近的生面孔。
这就是黑市的雏形了。
苏秀清没有贸然上前,她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只有檀健次能适配你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默默观察了一会儿。很快,她锁定了一个蹲在墙根下抽旱烟的老头。老头穿着打补丁的旧棉袄,眼神浑浊,但手指关节粗大,身边放着一个半旧的麻袋,不像是一般的闲汉。
她走过去,在距离老头两三米远的地方停下,压低声音,用带着本地口音的土话问道:“大爷,换点嚼谷(粮食)?”
老头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继续吧嗒旱烟。
苏秀清也不急,从布包里(实则是空间)摸出小半包“大前门”香烟,递了过去。这烟是从赵建军那里搜刮来的,算是硬通货。
老头眼睛微亮,接过烟,熟练地揣进怀里,这才开口,声音沙哑:“闺女,要啥?”
“棉花,厚实布料,消炎药,退烧片,还有……菜种子,玉米种子,土豆种。”苏秀清语速平缓,报出清单。
老头咂咂嘴:“东西可不便宜,还要票。”
“票有,钱也有。”苏秀清拍了拍布包,“东西要好,价钱好说。”
老头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跟我来。”
苏秀清心中警惕,扫描功能始终开启,注意着周围的动静。老头带着她在七拐八绕的巷子里穿行,最后在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前停下。老头有节奏地敲了敲门。
门开了一条缝,里面露出一双精明的眼睛。
“老烟枪,带人来了?”
“嗯,大主顾。”老头侧身让苏秀清进去。
里面是个不大的院子,堆着些杂物,正屋门关着。开门的也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穿着蓝色的旧工装,打量着苏秀清,眼神带着审视。
“小姑娘,面生得很。要什么?”工装男首接问道。
苏秀清重复了一遍需求。
工装男听完,没急着报价,反而问道:“用什么换?全国粮票?工业券?还是……黄货(黄金)?”
苏秀清心中微凛,这人很谨慎,也在试探她的底细。她面上不动声色:“全国粮票和布票为主,有点黄货,看价钱。”
她故意含糊其辞,显得既有底气又不想露富。
工装男沉吟片刻,报了价。果然如苏秀清所料,价格高出市价数倍,而且很多紧俏物资,比如棉花和药品,光有钱票还不行,点名要黄金或者古董首饰换。
苏秀清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按照上辈子学来的架势,讨价还价了一番。最终,她用一部分全国粮票、布票,加上从赵建军那里得来的一对分量不重的银镯子和一小根金豆子,换到了五十斤新棉花、几匹厚实的劳动布和卡其布、一小包各类消炎退烧药片、以及几包白菜、萝卜、玉米和土豆种子。农具对方没有,建议她去废品收购站或者乡下碰运气。
东西不少,工装男帮着捆扎好,装进了一个大麻袋里。
“小姑娘,路子挺野啊。”工装男递过麻袋,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
苏秀清心里一紧,面上却只是淡淡:“没办法,活命而己。”她接过沉甸甸的麻袋,没再多说,转身就走。
老烟枪还在门外等着,见她出来,又把她送出了巷子。
离开黑市范围,苏秀清立刻找了个无人的公厕,闪身进去,锁好门,迅速将麻袋里的物资全部转移进空间。看着空间里新增的物资,她悬着的心才落下一半。
有了这些东西,至少在靠山屯的第一个冬天,不至于太难熬。
她从空间里取出几块之前准备好的玉米面饼子,用油纸包好,放进布包,这才快步返回车站广场。
家人还在原地焦急等待,看到她回来,都松了口气。
“姐,你怎么去了那么久?”苏明华抱怨道。
“打听事情费了点功夫。”苏秀清把饼子分给大家,“先吃点东西。我问过了,去龙江那边的车票紧张,最早也要后天才有。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
她在车站附近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但位置偏僻的小招待所,用介绍信和钱开了两个房间。父母一间,她和弟弟妹妹一间。
安顿下来后,苏秀清又以熟悉环境为由,再次单独出门。这次,她去了国营百货商店和供销社,用剩下的票据,明面上购买了一些脸盆、毛巾、肥皂、火柴、盐糖等日用品,又买了几个结实的大麻袋和捆扎用的麻绳。
做戏做全套,他们不能凭空变出太多东西。
傍晚,一家人挤在招待所狭小的房间里,就着开水啃玉米饼子。
“秀清,我们剩下的钱和票……还够吗?”林婉清忧心忡忡地问。今天买日用品又花出去不少。
“妈,别担心,我有数。”苏秀清安慰道。她没敢告诉家人黑市交易和黄金的事,怕吓到他们,也怕走漏风声。“到了地方,我们挣工分,总能活下去。”
苏怀瑾默默吃着饼子,忽然开口:“到了那边,我会尽快适应,下地干活。”他知道自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但为了这个家,他必须学。
苏秀清看着父亲眼中重新燃起的微光,心下稍安。只要心气不散,就有希望。
夜里,弟弟妹妹睡着后,苏秀清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她再次进入系统空间,清点着所有物资。粮食、棉花、布料、药品、种子、日用品,还有那笔不小的现金和黄金……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那个“-70”的功德值,依旧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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