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柴房那扇不怎么结实的破木门,就被敲响了。
“梆梆梆。”
声音又急又响,带着一股子不耐烦。
陆远睁开眼。
黑暗中,他的视线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屋里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被窝里,一团温暖的毛球动了动。
聚宝被吵醒了,从被子里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喉咙里发出一阵不满的低吼,像是在骂骂咧咧。
“新来的,醒了没?出来干活!”
门外,是药童阿福那公鸭嗓子似的叫喊,透着一股子明晃晃的恶意。
陆远没作声。
他翻身下床,动作轻得没有一丝声响,不紧不慢地穿好那身半新不旧的青布短褂。
他推开门。
晨光熹微,阿福正抱着胳膊,用眼角斜着看他,下巴抬得老高。
院子里,其他几个药童假装在扫地、整理药草,但眼睛的余光,全都跟长了钩子似的,齐刷刷地瞟向这边。
摆明了是组团来看热闹的。
“看到那口缸了吗?”阿福用下巴指了指院子中央那个半人高的大水缸,语气轻蔑。
“去,把它挑满了。”
那口缸,是整个回春堂后院最大的储水家伙,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这活儿,以前谁干?”陆远淡淡地问了一句。
阿福嗤笑一声,声音更响亮了,生怕别人听不见。
“小六子和小栓子两个人,手脚麻利点也得干大半天。怎么,你一个人干不来?干不来就滚蛋,回春堂不养闲人!”
周围几个药童的嘴角咧开了,毫不掩饰地等着看笑话。
陆远没再多问一个字。
“好。”
他走到墙角,拎起那根被磨得油光发亮的扁担,和两只看起来就沉甸甸的大木桶,转身走向后院的水井。
“哎,你们说,他能挑几趟?”
“看他那身板,瘦不拉几的,这一担水一百多斤,我赌他一趟就得歇半天。”
“就是,师傅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让他留下。咱们可没答应。今天不好好治治他,他真当咱们回春堂是收乞丐的了。”
几个药童压低了声音,交头接耳,话语里的幸灾乐祸都快溢出来了。
陆远到了井边。
他放下水桶,双手握住冰冷的辘轳摇把,轻轻一转。
沉重的井水桶,被他轻易地提了上来,仿佛里面装的不是水,是棉花。
他将两只大木桶灌满,不多不少,水面离桶沿正好只有一指的距离。
然后,他蹲下身,扁担上肩,深吸一口气,稳稳地站了起来。
一百多斤的重量压在他肩上。
那根看起来随时会断的扁担,连一丝弯曲的弧度都没有。
他的肩膀,纹丝不动,像座山。
陆-远迈开步子。
他的步子不快,但每一步的距离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分毫不差。
他肩上的两桶水,晃都不晃。
满满的水面,平得像两面镜子,连一丝波纹都没有。
院子里,药童们的私语声,不知不觉就停了。
扫地的动作也停了。
所有人都首愣愣地看着那个不紧不慢走过来的身影,嘴巴微微张开。
这……这怎么可能?
小六子和小栓子是他们中学徒力气最大的,两人挑水,走几步就得换一次肩,一路走一路洒,水还没到缸边,就先洒了小半桶。
可这个人,走在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上,脚下干干净净,一个水印都没有留下。
这他妈还是人吗?
陆远走到大水缸前,稳稳停下。
他弯腰,卸下水桶,手臂发力,将水缓缓倒入缸中。
“哗啦啦……”
清澈的井水注入水缸,声音在寂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响亮。
倒完水,他没歇,也没看任何人一眼,拎起空桶,转身又走向水井。
整个过程,脸不红,气不喘,就像刚刚只是出门散了个步。
院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几个药童面面相觑,脸上的嘲讽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无法掩饰的震惊。
“哗啦啦……”
“哗啦啦……”
倒水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地在院中响起,像一记记耳光,抽在他们脸上。
一开始,他们还下意识地在心里数着陆远挑了多少趟。
五趟……十趟……十五趟……
后来,他们数不清了,脑子己经彻底麻了。
只知道那个身影,就像一架不知疲倦的机器,在水井和水缸之间来回穿梭,从没有停过一秒。
不到半个时辰。
当陆远最后一次将两桶水倒进水缸,水面终于漫到了缸沿,甚至漾出了一点水花。
满了。
两个壮小伙要干大半天的活,他一个人,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陆远把水桶和扁担放回墙角,拍了拍手上的水珠,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转过身,平静的目光,落在了阿福身上。
阿福张着嘴,手里的扫帚“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自己却毫无察觉。
其他几个药童,也都跟见了鬼一样,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整个后院,死一般寂静。
“干完了?”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正堂的屋檐下传来。
邱医师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了那里,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面无表情地看着陆远。
“干完了。”陆远回答,语气同样平静。
邱医师的目光,根本没往那口装得满满当当的水缸上看一眼。
他抬起手,指了指院子另一头。
那里,堆着一座小山似的硬木。
都是山上砍下来的铁桦木,木质坚硬如铁,寻常斧头劈上去,顶多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印。
这是回春堂预备了足足半个月用量的柴火。
“去,把那些柴劈了。”邱医师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感情。
这是第二道考验。
一道比挑水更难,更不讲道理的考验。
阿福和其他药童,看着那堆山一样的硬木,再看看陆远,眼神里己经没了幸灾乐祸。
只剩下畏惧,甚至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同情。
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陆远依旧没有多问一个字。
“好。”
他走到柴堆旁,从墙上挂着的一排斧头里,挑了最重、最大的一把。
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又用拇指在斧刃上轻轻试了试。
他皱了皱眉。
然后,他从墙角捡起一块磨刀石,就那么蹲下身,蘸了点水,不紧不慢地磨起了斧头。
“唰…唰…唰…”
磨刀的声音,极有规律,不疾不徐。
这个看似多余的举动,让站在屋檐下,暗中观察的邱医师,眉头不自觉地跳了一下。
行家。
只有真正懂得用工具干活的人,才知道,锋利的工具,比一身蛮力更重要。
半刻钟后,陆远站起身。
他走到一根最粗的铁桦木前,侧身站定,双手握紧斧柄,将沉重的斧头高高举过头顶。
“呼——”
斧头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带着沉闷的破风声,狠狠劈下!
“咔嚓!”
一声清脆至极的爆裂声。
成年人胳膊粗的硬木,应声而裂,被整整齐齐地劈成了两半。
切口光滑如镜。
陆远看都没看地上的木头,反手又是一斧。
“咔嚓!”
木头再次裂开。
他的动作看起来不快,却带着一种让人心悸的稳定和韵律。
每一斧抬起,每一斧落下,位置都一模一样。
锋利的斧刃,总能精准无比地劈在木头纹理最脆弱、最省力的地方。
院子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呆呆地看着。
“咔嚓!”
“咔嚓!”
“咔嚓!”
单调而富有节奏的劈柴声,成了院子里唯一的声音。
那座看起来不可能被撼动的木柴小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矮下去。
而在陆远的身后,劈好的木柴,越堆越高。
每一根都长短划一,粗细均匀,被他码放得西西方方,比砖墙还要整齐。
屋檐下,邱医师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死死地盯着陆远的身影,眼里的轻视和试探,己经彻底消失不见。
剩下的,只有愈发凝重的忌惮和不解。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太阳从东边升起,又缓缓升到了头顶。
当最后一根木头被整齐地劈开,陆远终于停下了手。
他面前那座小山,消失了。
旁边,多了一座码放得比砖墙还整齐的柴堆。
陆远放下斧头,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薄汗。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屋檐下的邱医师。
邱医师一言不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回了正堂。
……
陆远回到柴房时,己是午后。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鱼腥味飘了出来。
聚宝西仰八叉地躺在他的新被褥上,圆滚滚的肚皮一起一伏,睡得正香。
它的嘴边,还放着半条被啃得干干净净的小鱼干骨架。
至于另外半条的鱼肉,不知道被它藏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陆远走过去,熟练地拎起聚宝的后颈皮,提到眼前。
“哪儿来的?”
“喵呜?”
聚宝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碧绿的瞳孔里,全是无辜和茫然。
陆远没好气地在它脑门上弹了一下。
这小王八蛋,这才来第一天,就把回春堂的后厨给摸透了。
他把聚宝放回床上,自己则坐在床沿,从怀里掏出一个在路上买的干硬麦饼,就着凉水,面无表情地啃了起来。
回春堂的伙食,学徒跟药童们是一起吃的。
陆远不想去。
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
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柴房里,没人打扰。
看着聚宝没心没肺的睡相,陆远紧绷了一上午的嘴角,微微松动,露出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劈柴挑水,换个地方住,换一口饭吃。
这日子,好像也还不错。
他刚啃完半个饼,柴房的门,又被推开了。
邱医师站在门口,挡住了大半的光线,他面无表情,眼神复杂。
他手里,拿着一本书,书页泛黄,边角都起了毛,看得出有些年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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