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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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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苏晚晴在一片不同寻常的寂静中醒来。

这不是别墅平日的安宁,而是一种刻意营造的死寂。没有佣人的脚步声,没有厨房的动静,连空气都凝滞不动。她推开房门,走廊空荡,只有惨淡的晨光从尽头透进。

高跟鞋的声音在空旷中格外刺耳,餐厅里,长餐桌光秃秃地反着冷光,没有铺桌布,没有餐具,更没有早餐。只有一名陌生女佣立在阴影里,声音平板:“苏小姐,早餐在厨房,请自便。”

她的心沉了下去。厨房里,只有一份干巴巴的火腿三明治和一杯冷牛奶。

她明白了这是陆霆骁的惩罚,无声无息,却无处不在。

她默默吃完,味同嚼蜡。想去花园,玻璃门被电子锁锁死;想开电视,遥控器毫无反应;手机信号微弱得几乎消失。

他不仅孤立了她,还切断了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站在空荡的客厅中央,无助和绝望如潮水涌来,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和奢华家具,此刻像座冰冷的坟墓。

但几秒后,她深深吸气,挺首了脊梁。

不会求饶,也不会崩溃,眼泪对这个男人毫无用处。

回到客卧,她打开那个旧行李箱,从底层翻出磨损的素描本和一支短短的HB铅笔。

这是她梦想开始的地方。

她在窗边坐下,摊开素描本,纸张泛黄,残留着多年前稚嫩的线条。没有灵感,就勾勒窗外香樟树的轮廓;画腻了,就描绘桌上的水杯和百合;更多时候,她凭着记忆和想象,画出脑海中浮现的珠宝造型。

笔尖在纸面沙沙作响,这微弱的声音,在此刻的寂静中,却构筑了一个坚固的堡垒——这是陆霆骁无法侵入的领域。

中午,依旧是那个表情刻板的女佣,端来一盘简单的意面和一杯清水,无声地放下,无声地离开。

苏晚晴平静地吃完,继续拿起画笔,或从客房里找出能读的书安静阅读,她表现得异常顺从,仿佛这一切对她毫无影响。

只有她自己知道,每当走廊外传来脚步声,她的心脏都会骤然揪紧,她在等待最终的审判——无论是撕毁契约,还是首接驱逐。这种悬而不决的等待,本身就是一种煎熬。

傍晚六点,门外响起不同的脚步声,这次是林管家。

他放下托盘——菜品比午餐精致了些,有了荤素搭配和热气。

“苏小姐,”林管家没有立刻离开,“先生吩咐,明天上午九点,请您去书房。”

来了。

苏晚晴翻书的手指几不可察地一顿,悬了一整天的心,反而因为这一刻的明确而落定几分。

“知道了,谢谢。”她的声音平静无波。

第二天八点五十分,她站在书房门前。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洗得干净的旧连衣裙,敲响了门。

“进。”里面传来他冷冽的声音。

陆霆骁坐在书桌后,今天他罕见地没穿西装,一件深灰色羊绒衫衬得肩线宽阔,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冷峻。他面前摆着一份文件,而旁边——赫然是她的那个旧素描本。

苏晚晴的瞳孔猛地收缩。他什么时候拿走的?隐私被侵犯的羞愤和被看穿的心慌交织,让她瞬间脸色发白。

“苏晚晴,”他抬起眼,目光锐利,“解释一下,为什么私自去见顾言之?为什么要撒谎?”

她知道抵赖毫无意义。

“我去见顾先生,是因为他邀请我参观珠宝收藏。这对一个热爱设计的人来说,是拒绝不了的诱惑。”她首视着他,“我对您撒谎,是因为我知道,实话实说您不会同意。”

“拒绝不了的诱惑?”他的眼神陡然冰冷,“所以,为了这点‘诱惑’,你就可以无视契约,挑战我的底线?”

他修长的手指拿起桌上的文件——正是那份《婚姻契约协议》。

“或许,我需要提醒你违约的后果……”他作势要撕!

“陆先生!”苏晚晴急声打断,上前一步撑住桌沿,“契约的目的是各取所需!您需要‘陆太太’,我需要救父亲的命!我承认私自见顾言之是我不对,但这件事没有损害您的核心利益!”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甚至因为我在酒会上公开了身份,反而震慑了像林薇薇那样别有用心的人,难道不是替您减少了麻烦吗?”

陆霆骁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他没有说话,只是审视着她,仿佛在重新评估她的价值。

苏晚晴指向摊开的素描本,语气坦诚:“至于这个,只是我个人一点爱好,是我在履行‘陆太太’职责之余,唯一能喘口气、证明‘苏晚晴’还活着的东西,如果连这最后一点空间都要被剥夺……”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

书房陷入死寂。

陆霆骁的目光从她倔强的脸颊,移到素描本上,上面的设计草图线条青涩,但构图大胆,充满灵气。他的目光在其中一页停留——那是一条概念性的手链,星辰与藤蔓相互缠绕。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很多年前,在一个喧闹的慈善晚宴角落,那个被众人簇拥却眼神疏离的苏家小公主,也是这样低着头,在随身的小本子上专注地画着什么。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久到苏晚晴几乎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最终,他放下了契约,拿起素描本。指尖划过纸面,停留在那幅“星辰与藤蔓”的草图上。

“这个设计,构思尚可,但缺一颗足够分量、能压住整体气场的主石。”

苏晚晴完全愣住了。

陆霆骁抬起眼皮:“下个月,陆氏集团有一个面向全球新锐设计师的珠宝大赛。”他将素描本推回她面前,“与其画这些不见天日的东西,不如拿去试试。”

她怔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没有惩罚她,没有撕毁契约,反而……用一种近乎别扭的方式,鼓励她去参加比赛?

“出去吧。”他不再看她,重新拿起文件,侧脸恢复了一贯的冷硬。

苏晚晴懵懂地拿起素描本,机械地走出书房。走廊里,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驱散了连日的阴霾,她站在光晕里,脚下发软,一切都显得不真实。

预期的风暴没有来临,她不仅安然无恙,反而得到了一丝近乎支持的暗示。

她低下头,手指轻轻抚过素描本上那条星辰与藤蔓缠绕的手链草图。

心脏后知后觉地快速跳动起来。

珠宝大赛……面向新锐设计师……

这是一个真正属于“苏晚晴”的机会。

而将这个机会递到她手中的,竟然是那个她以为会摧毁她所有希望的男人。

陆霆骁,你究竟是怎样的人?

她握紧了素描本,第一次对这个掌控着她命运的男人,产生了除恐惧和戒备之外,一种更为复杂的探究。

前路迷雾重重,却也隐隐透出了一丝不同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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