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时节，山里的夜晚还带着料峭寒意。秀暖独自坐在炕上，就着油灯缝补一件石坚的旧褂子。针脚细密地游走，她的心思却飘向了窗外漆黑的夜色。
石坚清晨进山，说是要去查看前几日设下的陷阱，至今未归。这是她嫁过来后，头一次独自在家过夜。
山风呼啸着掠过屋檐，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狼嚎，凄厉悠长，让人不寒而栗。秀暖放下针线，起身将门窗又检查了一遍。
虽说石坚临走前再三保证院墙结实，野兽不会闯入，但独处在这深山小院里，听着山林里各种可疑的声响，她还是忍不住心生惧意。
忽然，院外传来一阵异响。不是风声，也不是狼嚎，而是某种沉重的脚步声，夹杂着粗重的喘息。
秀暖的心猛地揪紧。她吹熄油灯，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向外张望。
月光下，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在院门外徘徊。那东西足有半人高，浑身黑毛，长长的獠牙在月光下泛着寒光——是头野猪！
秀暖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野猪是山里最危险的野兽之一，性子凶猛，力气又大，连老虎都要让它三分。
"砰！"
野猪开始用身体撞击院门。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闩剧烈地晃动着。
秀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记得石坚说过，遇到野兽最忌慌乱。她环顾西周，目光落在灶房那口大铁锅上。
她轻手轻脚地挪到灶房，将铁锅拖到院门后，又搬来几块石头抵住门板。做完这些，她己经出了一身冷汗。
野猪的撞击一次比一次猛烈。木门开始出现裂缝，门闩发出刺耳的断裂声。
秀暖握紧手中的柴刀，这是她在灶房找到的唯一能防身的物件。她的手心全是汗，心跳如擂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是石坚的鹿哨！
野猪的动作顿了顿，警惕地竖起耳朵。
哨声再次响起，这次更近了些。紧接着，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嗖"地钉在野猪身旁的树干上。
野猪受惊，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调转方向朝着箭矢来的方向冲去。
秀暖透过门缝，看见石坚的身影从树林中跃出。他手中长弓满弦，又是一箭射出，精准地射中了野猪的后腿。
受伤的野猪更加狂暴，低着头朝石坚猛冲过去。
"小心！"秀暖失声惊呼。
石坚却不慌不忙，一个侧身避开野猪的冲撞，同时手中猎刀出鞘，寒光一闪，准确无误地刺入野猪的脖颈。
野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挣扎了几下，终于轰然倒地。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秀暖回过神来，石坚己经收刀入鞘，正快步朝院子走来。
"没事吧？"他隔着院门问，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急切。
秀暖这才发现自己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她颤抖着手打开院门，月光下，石坚满身是血，分不清是野猪的还是他自己的。
"你受伤了？"她顾不上害怕，急忙上前查看。
"不是我的血。"石坚抓住她慌乱的手，掌心粗糙却温暖，"吓到了？"
秀暖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紧紧握着柴刀，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她摇摇头，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石坚看了看院门上深深的撞痕，又看了眼秀暖手中的柴刀，眼神复杂："你很勇敢。"
这是秀暖第一次听他首接夸赞自己。她低下头，轻声道："我差点没守住院子......"
"己经做得很好了。"石坚松开她的手，转身去处理野猪的尸体，"以后我晚归，你记得把后院的猎犬放开。它虽然老了，示警还是可以的。"
秀暖这才想起，后院确实拴着一条老猎犬，是石坚父亲留下的。这些日子她几乎忘了它的存在。
她跟着石坚走到野猪尸体旁。这头野猪比想象的还要庞大，獠牙足有半尺长，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怎么会闯到院子里来？"秀暖心有余悸。
"开春了，山里食物少。"石坚利落地给野猪放血，"这畜生大概是闻到院子里的味道了。"
秀暖忽然想起什么："你怎么刚好赶回来了？"
石坚动作顿了顿："在山顶看见院里有火光移动，猜你还没睡，就回来看看。"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秀暖知道，从山顶到家里至少要走一个时辰。他定是看见她深夜未眠，担心她独自在家，这才特意赶回来的。
心里涌上一股暖流，驱散了方才的恐惧。秀暖转身进屋，打来温水让石坚清洗。
月光下，他脸上的血迹渐渐洗净，露出那道熟悉的疤痕。但不知为何，今晚这道疤痕在秀暖眼中不再狰狞，反而成了英勇的象征。
"饿了吧？我去热饭。"秀暖轻声道。
石坚点点头，继续处理野猪。他的动作熟练而专注，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
秀暖在灶前热着饭菜，听着院里传来的动静，忽然觉得这个夜晚不再可怕。门外那个沉默的男人，就像这座坚固的石屋，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饭后，石坚破天荒地没有立即去擦拭猎具，而是检查了一遍院墙和门窗。
"明天我加固一下院门。"他摸着门上的裂痕说。
秀暖正在洗碗，闻言回头笑了笑："好。"
这一夜，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不同了。虽然依旧没有太多言语，但那种刻意的疏离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默契的平静。
睡前，秀暖特意多拿出一床被子："夜里凉，再加一床吧。"
石坚看着她铺床的背影，忽然道："以后我晚归，会提前告诉你。"
秀暖铺被子的手顿了顿，轻轻"嗯"了一声。
窗外，月亮升到了中天。清辉遍洒，将院中野猪的尸体照得清清楚楚。但秀暖却不再害怕，她听着身旁均匀的呼吸声，很快进入了梦乡。
这一次，梦里没有野兽的嚎叫，只有月光下那个及时赶回的身影，和他掌心传来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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