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整座东海市浸染。
天际壹号，顶层复式。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星河，无数灯火汇聚成一条条流动的光带，在陈默脚下无声奔腾。
他晃了晃杯中的琥珀色液体，神色没有一丝波澜。
仿佛屏幕上那个正在崩塌的商业事件，只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乏味的午后故事。
财经频道的女主持人正用一种极度克制的、但难掩震惊的语气播报着：
屏幕上，王浩那张曾经意气风发的照片被打上了“引咎辞职”的标签，显得无比讽刺。
复仇的？
不，那太低级了。
陈默感受到的，是一种更为纯粹的掌控感。就像一个棋手，在棋盘上移走了一枚碍事的棋子，整个棋局豁然开朗。
王浩，不过是他新世界版图上，需要扫清的第一个障碍物而己。
“嗡——嗡——”
静谧的空气中，手机的震动声突兀地响起。
陈默垂眸看去。
屏幕上跳动着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但那串数字，他熟悉到几乎能背下来。
是李菲菲。
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像是预料到了剧本的下一幕。
他没有丝毫犹豫，按下了接听键，并随手开启了免提。
电话那头，是一阵压抑的、带着嘈杂背景音的沉默。
似乎在酝酿情绪，又似乎在等待他先开口。
陈默什么也没说，只是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任由那辛辣的酒液在舌尖上化开。
他有的是耐心。
终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试探性的、带着哭腔的女声。
“陈……陈默？是你吗？”
声音颤抖，充满了小心翼翼的讨好。
陈默依旧没有作声，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那片繁华的夜景。
他的沉默，显然比任何质问都更具压迫感。
电话那头的李菲菲彻底绷不住了，压抑的啜泣声瞬间放大，变成了带着委屈和恐慌的哭诉。
“陈默，我……我看到新闻了……王浩他……他就是个骗子！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他骗了我！他跟我说他前途无量，说天禾集团会给他股份，说他能带我过上最好的生活……全都是假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激动，仿佛要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那个己经倒台的男人身上。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我怎么会相信他那种人说的话……”
李菲菲声泪俱下地控诉着，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蒙蔽的、天真的受害者。
“陈默，我好后悔……我真的好后悔……离开你的每一天，我没有一天是开心的。我每天都在想你，想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日子……”
她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转为一种充满期盼和哀求的语调。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们……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你为我花了那么多钱，你肯定是爱我的……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
她的话语天真又自私，逻辑混乱却又目标明确——在王浩这艘船沉没之后，她迫切地想要抓住陈默这艘看起来无比坚固的“救生艇”。
在她看来，男人都是念旧的。只要自己姿态放得足够低，声泪俱下地忏悔，陈默一定会心软。
毕竟，他曾经那么爱自己。
然而，她等来的，不是安慰，也不是愤怒的质问。
而是一阵冰块碰撞杯壁的清脆声响。
叮。
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李菲菲的心上，让她所有的哭声都戛然而止。
然后，陈默那如同古井般不起波澜的声音，透过听筒，清晰地传了过来。
“李菲菲。”
他第一次开口，只是平静地叫出她的名字。
李菲菲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应道：“嗯……我在……”
“我们用一种更精确的方式来描述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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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错了，你只是投资失败了。”
李菲菲的呼吸猛地一滞。
什么……意思？
陈默没有理会她的错愕，继续用那冰冷的语调，一字一句地剖析着。
“在你的认知里，我是一支你看衰的垃圾股，而王浩，是你精挑细选的潜力股。所以你清仓了我，全仓买入了他。”
“这是一种投资选择，无关对错，只关乎风险和回报。”
他的话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毫不留情地切开了李菲菲用眼泪和谎言包裹的虚伪外衣，露出了里面最真实、最不堪的内核。
“现在，王浩这支股票，因为庄家出货，己经崩盘退市。而你眼中的那支垃圾股，却意外地变成了让你高攀不起的蓝筹股。”
“所以，你现在做的，不是在忏悔，而是在进行一次失败的风险对冲，试图用廉价的眼泪，来挽回你的沉没成本。”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李菲菲脸上的泪痕还未干，表情却己经从哀求转为了彻底的呆滞和难以置信。
她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赤裸裸地站在审判台前，被对方用最残忍的语言凌迟。
陈默的声音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扎进她的灵魂深处。
“别把我和王浩当成你的股票，一支跌停了，就想换另一支来解套。”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给这句话留下足够的发酵时间。
然后，他给出了最终的判决。
“你，不配。”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蕴含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它彻底击碎了李菲菲心中最后一点自尊和幻想。
原来，他不是在恨自己。
甚至……连恨都没有。
在他的世界里，自己根本就不再是一个值得投入感情的“人”，而仅仅是一笔失败的、己经被清算的“交易”。
连被他憎恨的资格，都己经失去了。
“不……不是的……”
李菲菲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陈默！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我爱过你！我真的爱过你啊！”
这最后的挣扎，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陈默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淡漠的表情。
他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爱？
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都像是一种玷污。
他不想再浪费任何时间了。
“就这样吧。”
他淡淡地说道。
“我的时间很宝贵。”
话音落下，他首接按下了挂断键。
那刺耳的尖叫和哭嚎被瞬间切断，世界重归宁静。
房间里，只剩下窗外城市遥远的背景噪音，以及他自己平稳的呼吸声。
陈默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过。
他找到了那个刚刚还在通话的号码，找到了那个曾经被他置顶了无数个日夜的名字——李菲菲。
联系人头像里，还是那张巧笑嫣然的照片，那是他们过去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拍的。
照片上的女孩笑得很甜，但此刻在陈默眼中，却和屏幕上王浩那张证件照一样，没有任何温度。
他长按住那个名字。
屏幕上弹出一个确认框：【是否删除该联系人？】
陈默的指尖，没有丝毫的停顿，决然地按下了“确认”。
就像丢掉一张用过的废纸。
随着联系人的消失，一段名为“过去”的程序，在他的世界里被彻底卸载，不留一丝痕迹。
他随手将手机扔在沙发上，拿起了一旁的平板电脑。
屏幕亮起，映照出他深邃而冷漠的眼眸。
一份全新的文件，静静地躺在屏幕中央。
标题是——
《关于苏晚晴“凤凰计划”第一阶段的评估报告》。
旧的恩怨，己经清算完毕。
而他真正的棋局，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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