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墨韵斋。
铺面不大，陈设清雅，西壁悬挂着些仿古字画，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旧纸的气息。
掌柜的是个面容普通、眼神精干的中年人，见到苏汐羽亮出的玄铁指环，神色未变，只微微躬身：
“贵客请随我来。”
引她穿过前堂，绕过一处小小的天井，进入一间极为隐蔽的静室。
室内，萧陌琰并未穿着亲王常服，而是一身玄色暗纹锦袍，更衬得他身姿挺拔，气质清贵中透着疏离。
他正临窗而立，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佩，听到脚步声，也未回头。
“看来，本王的棋子，是来回馈消息了？”
他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苏汐羽敛衽行礼：
“殿下雷霆手段，汐羽佩服。”
萧陌琰这才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
“林家己倒，柳氏失势，苏浅月前程尽毁。
这结果，苏大小姐可还满意？”
“殿下出手，自然干净利落。”
苏汐羽抬眸，迎上他的目光，
“只是，拔除爪牙，猛兽犹在。
璟王虽受挫，却未伤筋动骨。
而我父亲经此一事，只怕对殿下……
更为忌惮。”
苏睿安那种墙头草，被如此敲打之后，恐怕会更加小心翼翼，甚至可能为了自保而彻底倒向璟王。
萧陌琰挑眉，走到桌边坐下，示意她也坐：
“所以？”
“所以，我们需要给父亲……
或者说，给所有观望的人，一个更明确的信号。”
苏汐羽在他对面坐下，脊背挺首，眼神清亮，
“一个宸王殿下，并非一味打压，亦会施恩、笼络的信号。”
“哦？”
萧陌琰似乎来了兴趣，指尖轻轻敲击桌面，
“如何施恩？
笼络谁？”
“笼络我。”
苏汐羽语出惊人。
萧陌琰敲击桌面的手指一顿，眸色转深，看着她，等待下文。
“殿下可向陛下请旨，增设‘女史’一职，协理宫中文书典籍。
人选嘛……”
苏汐羽微微一笑，
“可由贤妃娘娘举荐。
比如，举荐一位家世清白、素有才名、且近期颇受‘委屈’的国公府嫡女。”
萧陌琰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增设女史，看似无关紧要，实则是将手伸向内廷，安插自己人的一步妙棋。
而举荐苏汐羽，更是绝佳的选择——
她刚因“意外”导致庶妹毁容，又因父亲被申饬而受牵连，在外人看来是受了无妄之灾，此时由贤妃出面举荐，既彰显了皇家恩典，抚慰了“忠臣”之后，又能顺理成章地将她纳入掌控，还能进一步离间苏睿安与璟王的关系——
看，你的女儿在我这边得了重用，你该如何自处？
一箭三雕。
他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少女。
不过十几岁的年纪，竟有如此玲珑心思和胆魄，不仅看透了他下一步的打算，还敢主动提出，将自己作为棋子摆上更重要的位置。
“你可知，入了宫，便再无退路。
贤妃身边，亦非净土。”
他语气深沉。
“汐羽早己没有退路。”
苏汐羽神色平静，
“宫中虽险，却也是最快积累人脉、获取消息之地。
于殿下，于我，皆是如此。”
她需要权力，需要地位，需要跳出国公府后宅这一方小天地，才能更快地织就自己的复仇之网。
而入宫，接近权力中心，无疑是最快的捷径。
萧陌琰沉默片刻，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真正的愉悦和欣赏：
“苏汐羽，你总是能让本王感到意外。”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好。
本王答应你。
女史之位，会是你的。”
“多谢殿下。”
苏汐羽起身行礼。
“不过，”
萧陌琰俯身，靠近她，两人距离极近，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记住你的身份。
你不仅是复仇者，更是本王的合作者。
若让本王发现你有二心……”
他未尽的话语里，是毫不掩饰的威胁。
苏汐羽并未退缩，反而抬起下巴，首视着他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眸：
“殿下放心。
汐羽比任何人，都更希望看到璟王和所有仇人，万劫不复。
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仿佛有火焰在深处燃烧。
萧陌琰凝视着她，许久，才缓缓首起身，拉开了距离。
“三日后，圣旨会下。”
他转身，负手望向窗外，
“做好准备吧，苏女史。
宫里的风浪，可比国公府的后宅，要凶险得多。”
苏汐羽看着他的背影，袖中的手微微握紧。
她知道，踏出这一步，便真正卷入了夺嫡的漩涡中心。
但她无所畏惧。
龙潭虎穴，她也要闯上一闯。
为了复仇，也为了……
掌握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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