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林晚几乎扎在了那堆“星辉”项目的资料里。外人看来，她只是安静地坐在电脑前，偶尔敲击键盘，或者用彩色便签纸在打印出的报表上做标记，平静得令人不安。
李明和苏晴私下通过几次气，最初的慌乱过后，反而镇定下来。那些账目他们做得极其隐蔽，自信绝不是一个外行丫头能看穿的。
“她就是在虚张声势。”李明在电话里对苏晴说，“等她在周会上什么都说不出来，看她还怎么嚣张！”
苏晴稍微安心，但隐隐总觉得，这个姐姐醒来后，变得太过不同。
他们不知道的是，林晚前世作为金融分析师，经手过的复杂财务模型和刻意伪造的报表，比他们吃过的盐还多。她那被无数项目锤炼出的“火眼金睛”，对数字和逻辑有着近乎变态的敏感。
「供应商‘卓越科技’，注册资金50万，承接了300万的核心部件订单？利润率还高达40%？这公司是开了印钞机吗？」 「这笔五十万的‘市场调研费’，发票抬头模糊，审批流程跳过三个关键节点，首接跳到李经理终审？效率高得反常啊。」 「哦？同一家咨询公司，在项目不同阶段，以不同名目收了五次钱，总额超过八十万？这是把项目部当提款机了？」
林晚一边梳理，一边在内心犀利吐槽。她并没有声张，而是不动声色地将所有疑点、证据链条，包括那份她让黑客闺蜜周悦“顺手”搞来的、李经理与供应商某些不便公开的邮件往来摘要，都整合了起来。
然后，她打开PPT，开始制作一份特殊的“案例分析”。
周一下午，项目部每周例会。
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凝重。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恐怕要出事。李明坐在主位旁边，强装镇定，但不时看向林晚的眼神泄露了他的紧张。苏晴甚至也找了个借口旁听，坐在角落，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林晚是最后一个到的。她抱着笔记本电脑，神色如常，甚至对众人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各位，下午好。”她走到投影仪前，连接电脑，“在讨论本周工作前，我们先进行一次‘项目复盘与流程优化案例分析’，目的是总结经验，避免再犯类似错误。”
李明心头一紧，来了！
屏幕上出现了PPT封面，标题是——《星辉项目：从成功经验到风险警示》。
苏晴稍稍松了口气，这标题听起来还算温和。
然而，当林晚翻到第二页，所有人的呼吸都顿住了。
那是一张极其醒目的关系拓扑图。中心是“星辉项目”，延伸出几条线，连接着几家主要的供应商和咨询公司。而这几家公司之间，又用虚线错综复杂地连接着，旁边标注着“疑似关联方”、“同一控制人”、“高管交叉任职”等字样。
“大家可以看到，”林晚用激光笔指着屏幕，语气平静得像在讲解一道数学题，“我们项目的主要合作方，表面上独立，实则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种关联交易，如果信息披露不充分，很容易滋生利益输送，损害公司利益。”
李明的额头开始冒汗。
林晚接着往下翻，是几张清晰的对比图表。 “这是行业同类部件的合理报价区间。” “这是‘卓越科技’提供给我们的报价。” 两根柱状图，后者比前者高出足足一倍。
办公室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关于这笔五十万的调研费，”林页翻到下一张，上面是审批流程的截图，关键节点被红圈标出，“流程上的跳跃，不符合公司内控规定。而调研报告的质量……”她顿了顿，点开一个附件，“大家有兴趣可以会后细看，我个人认为，其价值大概相当于路边打印店五毛钱一张的复印纸。”
有人忍不住低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
苏晴的脸色己经白得跟她的裙子一个色号。
“当然，最有趣的是这家‘睿达咨询’。”林晚的激光笔点在拓扑图上那家反复出现的公司名上，“他们在项目不同阶段，以‘前期论证’、‘中期督导’、‘后期评估’等名目，累计收取费用八十余万元。”
她操作了一下电脑，一段经过处理的、略带电流杂音但清晰可辨的对话录音在会议室里响起——
一个略显油腻的男声（李明）：“……老张，后面那笔二十万的‘专家评审费’，你抓紧走流程，苏小姐那边等着用钱……” 另一个声音（供应商）：“李经理放心，绝对办好！就是……这发票内容？” 李明：“老规矩，就写‘技术咨询费’。”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经理那张惨无人色的脸上。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瘫在椅子上，汗如雨下。
林晚关掉录音，看向李明，语气甚至带着一丝“求知欲”：“李经理，这个案例，你应该比较熟悉吧？能给大家解释一下，什么样的‘技术咨询’，价值二十万，并且需要苏小姐‘等着用钱’吗？”
“你……你血口喷人！这是伪造的！”李明猛地站起来，指着林晚，声音嘶哑颤抖，色厉内荏。
“伪造？”林晚微微偏头，表情纯良，“李经理是说邮件记录、银行流水、审批单据和这声音……全都是我伪造的？那我可真是太厉害了，应该转行去好莱坞做特效。”
她没再理会崩溃的李明，目光转向角落里面无血色的苏晴，语气依旧平和，却字字诛心：“苏晴妹妹，作为项目前负责人，你是否也需要对这些问题，做出合理解释？”
苏晴浑身一颤，眼泪“唰”地流了下来，这次不是装的，是吓的。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猛地起身，捂着脸跑出了会议室。
林晚看着她的背影，内心毫无波澜。
「就这？我还没开始用杜邦分析法拆解你的个人消费与收入匹配度呢。」
她收回目光，面向震惊的全员，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语气：“鉴于‘星辉’项目暴露出的严重问题，公司将成立内部审计组进行彻查。在此期间，李经理暂停一切职务，配合调查。项目部日常工作，暂由我首接负责。”
她没有疾言厉色，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散会。”
众人如梦初醒，神情复杂地陆续离开会议室，看向林晚的目光里，充满了敬畏、后怕，甚至还有一丝……解气？
林晚独自站在投影仪前，屏幕上还停留在那张错综复杂的关系拓扑图。
她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打掉了李明和苏晴，只是拔除了眼前的钉子。真正的幕后黑手，她的“好父亲”林建国，以及那个等着吸血的未婚夫顾辰，还在后面。
但，她不急。
她会一步一步，将这些蛆虫，从林家这棵大树上，彻底清除干净。
她关掉电脑，收拾好东西，步伐沉稳地走出会议室。接下来，该去应付她那位必然己经暴跳如雷的父亲了。
风暴，才刚刚掀起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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