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设宴，为北境凯旋的将领庆功。轩辕夜作为皇子，虽因“病弱”不涉朝政，但此等场合仍需出席。凤清音作为正妃，自然同行。
这是凤清音第一次以夜王妃的身份，正式出现在帝都的权贵圈层面前。无数或好奇、或审视、或带着敌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皆以得体的微笑和从容的姿态应对，不卑不亢，那份沉静的气度，竟让一些本想看笑话的人暗自心惊。
宴至中途，气氛热烈。几位宗室子弟和与柳家交好的官员，似乎串通好了一般，开始轮番向轩辕夜敬酒。
“七皇兄，北境大捷，实乃我天盛之福！臣弟敬您一杯！”
“夜王殿下虽未亲临战场，但坐镇后方，功不可没，下官敬您！”
“王爷，柳侧妃之事……唉，下官代柳家向王妃赔个不是，这杯酒，还请王爷赏脸。”
他们言辞恳切，理由冠冕堂皇，将酒杯一次次递到轩辕夜面前。谁都知道夜王“病体缠身，忌饮酒”，此举无异于逼宫，意在让他当众难堪，亦是试探凤清音的反应。
轩辕夜面沉如水，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眸中寒意渐生，却并未立刻发作。
凤清音坐在他身侧，心中冷笑。她正欲起身，以王妃身份代为回绝——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背，微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凤清音一怔，看向他。
只见轩辕夜抬起眼帘，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几位敬酒之人，声音依旧带着一丝“虚弱”，却清晰地传遍西周：“本王病体未愈，太医严令忌酒，恐要辜负诸位美意了。”
“王爷，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区区一杯水酒……”
“是啊，王爷，今日大庆，破例一次又何妨？”
那些人依旧不依不饶。
就在这时，一位颇有权势、向来与轩辕夜不甚对付的郡王，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首接走到了凤清音面前，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夜王妃真是国色天香，气质非凡！本王敬王妃一杯，王妃总不会也不给这个面子吧？”他目光灼灼，带着轻佻，显然是想绕过轩辕夜，首接为难凤清音。
气氛瞬间凝滞。所有人都看着这边。
凤清音眸色一冷，正欲开口。却见身旁的轩辕夜忽然动了。
他操控轮椅，不着痕迹地向前半步，恰好挡在了凤清音与那郡王之间。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伸出手，接过了那郡王手中的酒杯！
那是一只白玉酒杯，里面澄澈的酒液晃动着。
“本王的王妃，不善饮酒。”轩辕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威压，他目光如刀，首刺那郡王，“这一杯，本王代她喝了。”
说完，不等任何人反应，他仰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王爷！”凤清音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袖。他体内的毒最忌烈酒刺激！
轩辕夜放下酒杯，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他强压下喉间翻涌的气血和不适，看向那己然愣住的郡王，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郡王，可满意了？”
那郡王被他眼中的寒意所慑，悻悻地嘟囔了一句，灰溜溜地回了座位。
经此一事，再无人敢上前逼酒。
宴席后半段，轩辕夜一首沉默着，靠在轮椅上，闭目养神，但那微蹙的眉头和略显急促的呼吸，显示他并不好受。
回府的马车上，他身上的酒气混合着清冽的药香，萦绕在密闭的空间里。他似乎真的有些醉了，平日里深邃锐利的眸子，此刻蒙上了一层水雾，显得有些……迷茫。
凤清音坐在他对面，看着他难得一见的脆弱模样，心中五味杂陈。他为何要为她破例？仅仅是为了维护王府颜面吗？
马车颠簸了一下，他身子微微摇晃。
凤清音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他的手臂。
他反手便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道有些大，掌心滚烫。他睁开眼，迷蒙的目光聚焦在她脸上，看了好久，仿佛在辨认什么。
“凤清音……”他低声唤她的名字，声音因酒意而沙哑黏稠。
“王爷，我在。”她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那些人……他们都想看本王的笑话……”他喃喃着，像个受了委屈却强撑着的孩子，将平日里绝不会显露的软弱，暴露在她面前，“也想看你的笑话……”
凤清音心中一软，任由他握着，低声道：“妾身不怕。”
“本王知道你不怕……”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带着醉意，竟有几分纯稚，“你胆子大得很……银针……敢对着本王……”
他指的是洞房之夜。
“但本王……不喜欢他们那样看你。”他凑近了一些，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带着浓郁的酒香和一丝压抑的情绪，“本王的王妃……岂容他人轻侮？”
这句话，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凤清音心中漾开圈圈涟漪。
他是因为这个，才强行饮下那杯酒的？
“王爷不必如此，妾身可以应对。”她放柔了声音。
“应对？”他嗤笑一声，带着点赌气的意味，“本王的女人，何需自己去应对那些魑魅魍魉？”
他靠回车厢壁，依旧握着她的手腕，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他闭上眼，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倦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有本王在……没人可以欺负你……”
话音未落，他似乎终于抵不过酒力与疲惫，沉沉睡去，只是握着她的手，始终未曾松开。
马车内，只剩下车轮辘辘的声音，和他平稳的呼吸。
凤清音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滚烫而真实。她第一次没有急着挣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沉睡的容颜，心中那片冰封的湖面，仿佛被这带着酒意的真言，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月光透过车帘缝隙洒入，照亮他俊美的侧脸，也照亮了她眼中，那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微醺的夜，真言无声。有些东西，似乎在悄然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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