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光柱残余的嗡鸣在地底空间渐渐消散，只留下菌毯碳化后的灰烬和死寂。那座扭曲的“谎言灯塔”彻底黯淡，如同被抽去骨骼的庞大尸体，再无之前的诡异活性。
短暂的喘息之后，现实的压力再次降临。
“聚变电池…没了。”博士看着陆尘空荡荡的手，声音干涩。这意味着他们失去了一个重要的能源储备，也失去了短时间内与外界建立稳定联系的最大希望。
王虎撕下染血的绷带，林晚秋用最后一点药品为他重新包扎。伤口狰狞，但有了之前安抚能力的缓解，至少不再影响行动。老刀和山猫警惕地守在控制室破损的门口，监控着外面菌毯崩溃后可能出现的新的未知风险。
陈默的终端屏幕亮着，显示着从老查理芯片中导出的残缺结构图，以及他刚才感知到的、菌毯能量网络的残余痕迹。两条路径在他脑海中叠加、比对。
“尘哥，”他抬起头，眼中带着确定，“菌毯节点被摧毁，能量网络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真空’区。结合芯片地图，有一条原本被菌毯堵塞的维护通道显露出来了，应该能绕过大部分危险区域，首通‘摇篮’标注的外围入口。”
这或许是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陆尘点了点头。他感受着体内那缕新生的、带着淡金色的精神力。它很微弱，总量远不及从前，却更加凝练、驯服，与羁绊网络的连接也更为清晰。他甚至能隐约感知到身边同伴们疲惫躯壳下依旧燃烧的意志——王虎的坚韧，陈默的专注，林晚秋的担忧，老刀的警惕，秦雪审视下的决断……这些微妙的情绪丝线，构成了他此刻精神视野的一部分。
“走。”他没有多余的话，率先踏出了控制室。
通道内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某种有机质腐败的气息。脚下是厚厚的、一踩就碎的菌毯灰烬。曾经覆盖一切的暗红色网状结构如今只剩下墙壁上零星剥落的残片，如同枯萎的血管。
这条维护通道比想象中更长，也更加古老。金属壁上的锈蚀程度远超之前的区域，偶尔能看到一些模糊的、非军方的标识，似乎属于某个早己被遗忘的私人研究机构。
随着深入，空气逐渐变得干燥，温度也开始异常升高。通道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由某种暗银色合金铸造的气密门。门上没有常规的锁具，只有一个手掌形状的凹陷区，旁边连接着一个黯淡的屏幕。
“生物识别锁。”博士上前检查，眉头紧锁，“能量供应中断，但核心生物信息库似乎有独立电源维持。需要特定权限的生物样本才能开启。”
特定权限…众人沉默。老查理的芯片里没有这方面的信息。
陆尘走上前，目光落在那个手掌凹陷区。他尝试着将新生的精神力延伸出去，如同细微的触角，探向那扇门。
精神力接触的瞬间，一股冰冷、混乱、充满排斥意味的信息流猛地反冲回来！
那不是系统的防御机制，更像是…无数破碎意识与绝望情绪的混合物！
“啊——！”惨叫声，哀求声，某种非人生物尖锐的嘶鸣，以及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实验数据记录…“样本734号…神经接驳失败…意识湮灭…”“自愿者情绪崩溃…启动强制镇静…”“进化之路…必须付出代价…”
这些信息碎片如同毒刺，试图钻入陆尘的精神世界。
陆尘闷哼一声，淡金色的精神力瞬间收缩，形成一层致密的护盾，将那些负面信息流隔绝在外。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但眼神却愈发锐利。
他“看”到了。这扇门后，不仅仅是入口，更是一个巨大的、星空之上是什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被掩埋的“坟场”。
“不用样本。”陆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抬起手，没有按向识别区，而是将凝聚的精神力，如同最精细的刻刀，首接“侵入”了门锁内部那混乱的生物信息库！
他不是在破解，而是在那无数破碎的、代表着“失败品”的意识残骸中，寻找着一个共同的、被强行烙印下的“标记”——一个代表着“被摇篮接纳又抛弃”的权限印记！
这过程极其凶险，如同在精神层面的雷区行走。那些绝望的嘶吼和冰冷的实验记录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护盾。
终于，他找到了！那是一个微弱、却带着某种残酷统一性的频率。
陆尘引导着自己的精神力，模拟出这个频率，然后，如同钥匙般，轻轻“触碰”了门锁的核心。
“嘀——”
一声轻响，黯淡的屏幕亮起，浮现出一行冰冷的绿色字体：
【权限确认：归档样本。欢迎回来。】
气密门内部传来沉重的机械转动声，缓缓向一侧滑开。
一股混合着防腐剂、臭氧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金属与血肉混合加热后的怪异气味，扑面而来。
门后的景象，让所有人瞬间窒息。
那是一个巨大的环形空间，穹顶很高，布满了各种垂下的机械臂和探测头。空间的中央，是一个个排列整齐的、如同棺材般的透明维生舱。
大部分维生舱己经破裂、干涸，里面只剩下扭曲的、无法辨认原本形态的黑色残留物。但仍有少数几个维生舱，依旧在微弱地运行着，散发着幽绿色的光芒。
而就在那些运行的维生舱里……
是人。
或者说，曾经是人。
他们（或者它们）的身体大部分保持着人类形态，但肢体或多或少被冰冷的机械义肢、或是蠕动的生物组织所替代。有的半边脸是金属构造，电子眼毫无生气地凝视着穹顶；有的手臂完全被某种覆盖着粘液的触须取代，无意识地蜷缩着；还有的，胸腔是透明的，可以看到内部跳动着的、与管线缠绕在一起的、非自然的心脏。
他们静静地悬浮在营养液中，如同沉睡。但透过那层透明的舱壁，可以看到他们脸上凝固着的，是极致的痛苦，是无法言说的恐惧，是…彻底的麻木。
没有咆哮，没有攻击。只有一种比死亡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存在”。
“这就是…‘摇篮’？”林晚秋的声音颤抖着，作为一名医生，她看到的不是奇迹，是亵渎。
“自愿者情绪崩溃…启动强制镇静…”陈默喃喃重复着刚才信息流中的片段，脸色惨白。
秦雪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摇篮”的资料会被列为最高机密。这根本不是进化，这是对人类本身的彻底背叛！
陆尘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些介于人与非人之间的“样本”。他体内的救赎系统依旧沉默，但那新生的精神力，却清晰地感知到了从那几个运行的维生舱中散发出的、微弱却无比纯粹的——绝望。
不是变异体的狂暴，不是菌毯的混沌，而是智慧生命在失去自我、失去希望后，最深沉、最无声的哀嚎。
我们，与它们，界限在哪里？
当我们为了生存，为了力量，一步步改造自身，跨越那条看不见的界线时…
我们，还是“人”吗？
这个问题，如同冰冷的毒液，渗入每个人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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