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上弦月己然西沉，吴桐的归途只有周沁和他手里的孤灯。墨色笼盖西野，脚下是石板路，灯光幽微，两个如琢如磨的公子，一个衣浅一个影深。
吴桐手里拿着那片荷叶，他不认得这个字，但是有股莫名的熟悉感，就和芷羽这个人一样。
“夫人，我看不透，太傻太天真。用她来攻略你有用，但是在攻略你同时承担其他任务，她做不来。”
“所以她没有记忆。”
“那攻略你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应该会把这件事设计成她触发恢复记忆的契机。”
“给她龙鳞草，教她制作鳞霜糖。”
“她不可能有类似记忆，这个触发机制不妥当。”周沁看向自己手中的剑，说，“你会成为她的盾。”
“不会，我是你的盾。”吴桐再次细看手中的荷叶，这个到底是什么？可思绪还是被强拉回来，我会成为她的盾吗？
“方南和锦书，是不是要先一步采取措施，下午他们去了教坊司。”
“水至清则无鱼，没有鱼就不好玩了。”
“方见说，那些人雪点数和我们估算的对的上，还有响尾庄问什么时候能过去一次。”
“找个机会你亲自核对一些。”
“知道，是不是安排夫人过去响尾庄看花。”
“那个再说，”吴桐再次岔开话题，“你找机会去敲打敲打林瑾，别把方见不当回事。”
“还不会。死不了。你护着她，我自也会护着她。”周沁鄙视的说，停步把灯塞给吴桐，转身隐入黑夜里。
*
天光发白，芷羽一袭鹅黄色衣裙，趴坐在屋后池边，一头长发对折的束成马尾垂在身后。绿树、青草、灰石里，浸染熹微晨光的她，如同一尾搁浅的锦鲤，柔弱无助。可若看见她凝望水面的眼神，又如一只临渊的狸猫。
池子里金鱼摇曳，时而闲适，时而探索，自然流畅的速度变化，以及随心所欲、永不重复的游动路径。芷羽静静的看了不知道多久，也抓不到揭开其虚拟面纱的突破口，懊丧的芷羽转而内求，如今的处境，这里是不是游戏世界还重要吗？不管是异世界还是游戏世界还是梦境，终归是虚拟的，终归无法逃离。
逃离，从哪里逃离，从梧桐身边吗？从新城？从荒原？还是我需要觉醒，眼一闭一睁就能回到现实世界去？
回到那场大雨里去吗？丢下梧桐，丢下这里，丢下这脸，去迎接什么？迎接真实的世界？那个世界就是真实的吗？
只有物质世界肉体收到的物理感受才算真实的，我在这虚拟世界得到的精神上的感受就不真实进而不重要、不可取吗？吴桐是玩家还是NPC重要吗？比我真切感受到的关心和爱意重要吗？
我得到了我梦寐以求的所有东西，吴桐、财富、美貌，我应该要享受这一切，珍惜这一切。可是这么美好的一切，我是用什么代价换取的？我的时间，我的生命，还是我的灵魂？
哦，是我的灵魂。
所以我才闭上耳目，毛球19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假装不知道那些受伤的人。他们是虚拟世界里的人就可以随意抹除、伤害吗？如果我在这里伤害了人，跟在现实世界里伤害了人于我有什么的区别？因为他们是虚拟的我就不会收到良心的谴责吗？
“冷不冷？”吴桐给她带来了一个软枕和一张薄被。
他就站在身后，如天神降临，属于她的天神。她藏起“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伸出她的手“祈求”天神赐予她智慧和灵魂。
“睡不好？还是鱼比我好看？”他握住她冰凉的手。
芷羽顺从的依偎在他怀里，蜷缩着身子，喃喃道，“我梦见好多鱼死掉了，你怕我伤心偷偷丢了他们，换了新的。”
“傻瓜，就为这个在这里守了一夜？”他手上没闲着，为她披好被子，将她冰冷的双手拢在掌心，语带责怪的说，“身子都冻透了，生病了可是要喝药的。”
“吴桐，”芷羽伤春悲秋的问，“如果我死掉了你会伤心吗？”
“我大概会……愤怒更多一些。”他说着又紧了紧怀抱，手掌安抚的着她的后背。
“是吗？”
“不满意吗？你这小心思，是不是希望我说，我会伤心欲绝，甚至为你殉情？”吴桐期望这样的取笑能叫她开心一些。
芷羽却用手指盖住了他的唇，眼眶己经红透，泪水就在那里打转，仿佛掉下来也要小心翼翼，“不是的，”她声音发颤，“我是害怕，死了那么多人，我们被很多很多人忌恨。”终于泪水簌簌而落，掷地有声。
吴桐看穿了她这表演的动因，却依然心疼她的眼泪，甚至心疼她这或许是假意的自责。“是我害死了他们，和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我们难道不是一体的吗？”芷羽捂着自己的嘴，却捂不住穿透胸腔肺腑的呜咽。
吴桐喃喃的重复道，“我们是一体的。”像是问句，又像是确认。
这句话仿佛打开了某个闸门，芷羽终于放声哭了出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终于得以宣泄。“我梦见他们追着我们跑了好远好远，然后又变成了一座座坟茔，好多好多……”
芷羽哭的叫人揪心，却没有“我们难道不是一体的吗？”这句的威力大，吴桐被镇住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该做什么。
终于，芷羽吸着鼻子可怜巴巴的问，“我可以去慰问一下伤者，表示一下歉意吗？”
吴桐抚摸着她的头发，犹豫的问，“这样能让你好受一点吗？”
“不知道，就是觉得该这么做。”芷羽把他的袖摆捏在手里，生怕吴桐离开。
吴桐屈服的说，“我今天来安排，但是，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嗯，当然可以。”芷羽的眼神明显亮了不少。
吴桐看着芷羽，要求道，“不能表示歉意，我们需要控制风向，不能留下话柄。”
“好的，”芷羽乖巧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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