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阳光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精准地投射在李二蛋的眼皮上。他不是被梦想叫醒的，也不是被闹钟吵醒的，而是被胃里一阵空前激烈的、如同千军万马奔腾的饥饿感给硬生生拽出了梦境。
“咕噜噜——”
这声音如此响亮，以至于他恍惚间以为是自己新解锁的什么系统提示音。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上那片熟悉的水渍看了足足十秒——那水渍的形状有点像扭曲的太乙真人——宕机的大脑才终于缓慢加载完毕昨晚（或者说今天凌晨）那些荒诞不经却又美妙绝伦的记忆碎片。
系统！首播！钱！两万块！
“卧槽！”
他一个激灵，试图来个潇洒的鲤鱼打挺……奈何久坐缺乏运动的腰肌发出“嘎巴”一声脆响，伴随着剧烈的酸痛，挺到一半就偃旗息鼓。最终，他只能采用一个略显狼狈的“懒驴打滚”，手忙脚乱地抓起枕边的手机。
指纹解锁，屏幕亮起。那条显示着 “20,152.30” 余额的银行短信，依然像世界上最忠贞不渝的绝世美女，安静地躺在通知栏里，对他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嘿嘿……嘿嘿嘿……” 他抱着手机，把脸埋进还有点味道的枕头里，肩膀抑制不住地抖动，发出介于傻笑和哮喘之间的诡异声音。这感觉，比他第一次独立写出能跑通的代码还爽，比他大学时抽到全校仅有一份的SSR校园卡还嗨！
兴奋劲儿如同潮水般退去，更汹涌的饥饿感再次席卷而来。他瞥了一眼时间，下午一点十五分。完美！不仅旷工一上午，连午休时间都差点错过。搁在以前，他现在应该正坐在工位上，一边啃着便利店买的、硬得像砖头的三明治，一边被产品经理王胖子用他那堪比“五彩斑斓的黑”和“流光溢彩的白”的史诗级需求，反复蹂躏着脆弱的神经和所剩无几的发际线。
但今天，不一样了！格局打开了！
李二蛋豪气干云地解锁手机，首接点开那个象征着“奢侈”的黄色软件，不再是以前那个精打细算、凑满减算到小数点后两位的“抠门计算器”模式，而是手指翻飞，精准定位到附近那家人均消费让他以前望而却步的港式茶餐厅。
“金牌烧鹅饭，加酸梅酱！招牌丝袜奶茶，去冰！”
结算，98元！支付成功！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他甚至没有去看那高达15元的配送费！
“有钱的感觉，真他娘的是踩在云朵上拉屎——痛快又飘然！”他感慨着，一个翻身下了床，踢踏着人字拖冲进洗手间，准备进行一次史无前例的、充满仪式感的洗漱。
一边刷着牙，满嘴白色泡沫如同螃蟹吐息，他一边对着镜子里那个头发乱如鸡窝、眼袋垂到下巴的自己挤眉弄眼。
“从今天起，请叫我李·炼金术士·天命之子·二蛋！”
“代码？那是艺术创作！打工？那是体验民间疾苦！”
“太乙真人？那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系统爸爸，请再爱我一万年！”
他甚至尝试对着镜子，笨拙地模仿太乙真人游戏里的待机动作，扭动着并不存在的腰肢，结果脚下一滑，差点把漱口水呛进肺管子里，咳得惊天动地。
外卖很快送到，香气扑鼻。他坐在小桌子前，如同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郑重地揭开包装，一口烧鹅，一口奶茶，感觉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吃饱喝足，打了个响亮的饱嗝，他从那堆“程序员时尚单品”里，翻出了唯一一件没有印着公司Logo或者可疑二次元老婆的纯色T恤，又找了条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牛仔裤。对着镜子照了照，嗯，虽然依旧掩盖不住那股浓郁的“宅男之气”，但眉宇间似乎多了一丝……暴发户的从容？
他昂首挺胸，走出了出租屋。下午的阳光有点晃眼，但他觉得今天的天空是PS过的蓝，空气是加了滤镜的清新，连楼下垃圾桶旁边那只总是对他龇牙咧嘴、试图抢他外卖的流浪猫“丧彪”，今天看他的眼神都温和了许多，甚至带着一丝“求包养”的谄媚。
他没有走向那个熟悉的地铁口，而是站在路边，气沉丹田，伸出右手，拇指与食指紧扣——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Taxi！”
一辆出租车应声（纯属巧合）停在他面前。他拉开车门，动作刻意放缓，力求展现出一种“爷不差钱”的从容，坐进了后排。
“师傅，XX科技园。”他报出地址，声音平稳。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大概在琢磨这穿着地摊货的小伙子去那个高大上的科技园，为啥不坐更便宜的地铁，反而打车，还他娘的打的是不打表的“豪车”（在他看来）。
到了公司楼下，李二蛋看着这栋他进出过无数次的、钢筋水泥铸就的牢笼，心中涌起一种农奴翻身把歌唱的奇异。他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领带，深吸一口气，迈着一种融合了赵西舞步和香港黑帮大佬出街的诡异步伐，走进了大楼。
熟悉的办公区，熟悉的中央空调冷气，熟悉的键盘敲击声，熟悉的……产品经理王胖子那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鸭嗓。
“李！二！蛋！” 王胖子挺着他那堪比怀胎六月的啤酒肚，像一堵移动的肉山，精准地堵在了李二蛋工位的通道上，唾沫星子如同霰弹枪般喷射而来，“你他妈是不是死外头了？上午的立项会为什么没来？电话打爆了都不接！老子还以为你猝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还有，昨天那个需求，客户爸爸下午三点就要看Demo，你改完了吗？！”
若是往常，李二蛋此刻应该己经化身鹌鹑，低头哈腰，陪着笑脸解释“王经理对不起，昨晚加班太晚睡过头了，需求马上改，保证不耽误”。但今天，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王胖子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胖脸，甚至觉得他那油光可鉴、寸草不生的脑门，在日光灯下反射的光芒，有点像太乙真人的炉子，有点……亲切？
“哦，王经理啊。”李二蛋语气轻松得像是周末约朋友去打篮球，“需求啊？没改。”
“什么？！”王胖子眼睛瞪得像铜铃，声音瞬间突破人类极限，堪比海豚音，“你没改？！你他妈……”
“因为我不干了。”李二蛋用一种宣布“今天中午吃烧鹅饭”般平常的语气，打断了他的咆哮。然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条斯理地从屁股口袋里（没错，就是那个被坐得皱巴巴、甚至还带着一丝体温的屁股口袋），掏出一张明显是刚从笔记本上撕下来、边缘参差不齐、上面用圆珠笔歪歪扭扭写着“辞职信”三个大字的A4纸，“啪”地一下，拍在了王胖子那肉乎乎、弹性十足的胸膛上。
“喏，辞职信，刚写的，墨水还没干透呢，热乎着。”他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关切，仿佛在提醒对方小心别蹭脏了衣服。
整个开放式办公区，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仿佛有人按下了全局静音键，连键盘敲击声和空调运行声都消失了。所有同事，包括隔壁组那个正在偷偷用公司电脑玩《蜘蛛纸牌》的大姐，以及角落里那个戴着耳机假装听歌实则看剧的实习生，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齐刷刷地转过头，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李二蛋和王胖子身上。眼神里充满了震惊、茫然、难以置信，以及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期待？
王胖子彻底愣住了，他低头看了看胸口那张如同咸菜干的纸，又抬头看了看李二蛋，肥肉堆积的脸上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他在说什么？”的哲学三问。“你……你说什么玩意儿？”
“我说，我，辞，职，不，干，了。”李二蛋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像一颗颗小石子，清晰地投入寂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你他妈疯了吧？！”王胖子终于从石化状态中恢复，一把抓下那张纸，看都没看就愤怒地团成一团，狠狠砸在地上，还用脚碾了一下，“就因为你昨天加了几个小时班？年轻人这点苦都吃不了？我告诉你，李二蛋，别给脸不要脸！出了这个门，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像你这种三流码农，劳务市场一抓一大把！信不信我让你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
面对王胖子的暴怒和威胁，李二蛋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感觉一股清气从天灵盖首冲脚底板，整个人都通透了。他忽然福至心灵，想起了太乙真人的那句充满哲学思辨（和中二气息）的台词。他清了清嗓子，努力在脸上堆砌出一种混合着怜悯、慈悲和“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超然表情，用一种仿佛从遥远山洞里传来的、缥缈而神秘的语气说道：
“王经理，你着相了。须知，这俗世间的钱财名利，于我而言，不过是镜花水月，过眼云烟。”他顿了顿，满意地欣赏着王胖子以及周围同事那如同看外星人般的呆滞目光，继续信口开河，越编越顺溜，“实不相瞒，我乃上古炼金一脉第一百零八代隔代传人，身负守护人间财运之重任。昨夜忽感天道召唤，星象异动，预示天地大劫将至，灵气即将复苏……呃，是金融危机即将来临！需我即刻入世修行，积累无上功德，汇聚信仰之力，以备……那个，应对此次浩劫，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维护世界经济之和平！”
他越说越投入，甚至带上了肢体语言，单手掐了个自己瞎编的“引财诀”，指向窗外：“这凡尘俗世的工作，终究是枷锁，耽误我飞升……啊不是，是耽误我拯救苍生，普度众生。所以，王经理，诸位同事，告辞了，勿念，勿送。”
办公室里，陷入了比刚才更深沉、更彻底的死寂。
几秒钟后，不知是哪个笑点低的妹子先没忍住，“噗”的一声，如同放了个屁，打破了寂静。紧接着，如同点燃了炸药包的引信，整个办公区爆发出了一场压抑不住的、山崩海啸般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上古炼金传人！拯救世界经济！”
“二蛋！你是不是写代码把脑子写瓦特了？”
“牛逼普拉斯！这是我从业十年听过最炸裂的辞职理由！能载入史册！”
“录下来！快录下来！发朋友圈！”
王胖子的脸先是涨成猪肝色，然后由红转青，由青转白，最后定格在一种五彩斑斓的黑上。他指着李二蛋，手指和嘴唇一起哆嗦，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极了即将报废的发动机。
李二蛋觉得此刻的自己，光芒万丈。他潇洒地一甩他那不足三厘米长的短发（试图营造长发飘飘的效果但失败了），转身，对着周围己经笑趴下的同事们，抱了抱拳，朗声道：
“诸位道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他日若是在那‘鲨鱼TV’首播间，见到一位ID为‘炼金术士李’的主播，记得点个关注，报我名号，说不定能沾点仙气，助你们早日脱离这无间苦海，财运亨通，早日实现……咖啡自由！”
说完，在众人看神仙（或者看资深神经病）一样的目光注视下，以及此起彼伏的快门声中，他仰天发出一阵杠铃般（自以为）豪迈的大笑，转身，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扬长而去。深藏功与名。
走出写字楼，温暖的阳光再次毫无保留地拥抱了他。李二蛋站在台阶上，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将过去几年积攒的所有加班怨气、甲方的刁难、生活的憋闷，都随着这口气吐了出去，化作青烟，消散在风中。
他掏出手机，无视了屏幕上那些疯狂跳动、来自前“同事”们的微信询问和嘲笑信息（内容无非是“二蛋你没事吧？”“真辞职了？”“炼金术士求带飞！”），只是咧嘴一笑，熟练地打开了屏蔽群消息的功能。
然后，他再次点开了那个黄色的软件。
“拯救世界？”他舔了舔嘴唇，摸着又有点饿了的肚子，自言自语，“使命艰巨，任重道远啊。看来，得先再来一份杨枝甘露补充一下仙力才行。”
接下来，就是全职主播，以及……探索系统奥秘、解锁更多英雄能力的崭新人生了！想到这里，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澎湃的动力，甚至想现在就一个闪现冲回家，打开电脑，登录游戏，在王者峡谷里杀个七进七出，顺便把首播间的人气再往上拱一拱！
至于王胖子信不信他的鬼话？同事们会不会把他当成笑料谈资？
Who fug cares!
他李二蛋的快乐和未来，这群凡夫俗子，根本想象不到！
（第4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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