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林府那方狭小院落，门扉合上的刹那，林妙脸上那层挥之不即的柔弱如同蝉蜕般剥落。她脊背挺首，走到那面模糊的铜镜前，审视着镜中依旧苍白，眼神却己恢复锐利的自己。
【系统，调出目标人物当前状态。】
半透明的光屏在她意识中展开：
【太子燕珩：好感度10，疑心度65，黑化值5。】
【靖王燕昭：好感度50，疑心度30，黑化值10。】
太子的疑心远超预估，那看似温和的表象下，是深不见底的城府。靖王的好感度虽高，黑化值的苗头却不容忽视，如同一匹未被驯服的烈马，随时可能挣脱缰绳。
“姑娘，您喝口热茶暖暖身子。”春桃捧着一杯刚沏好的、热气腾腾的姜枣茶进来，脸上还带着未散的余悸，“今日可真是吓死奴婢了，您怎么就敢……”
林妙接过茶杯，温热的瓷壁熨帖着微凉的指尖。她没有回答春桃的问题，反而问道：“父亲那边，有何反应？”
春桃压低声音：“老爷……老爷自然是高兴的，靖王府送来的那份厚礼，老爷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只是……只是夫人和两位小姐，看咱们院子的眼神，更是不对了。奴婢回来时，还听见大小姐房里的丫鬟在嚼舌根，说姑娘您……手段了得，脚踩两条船……”
林妙啜了一口微烫的茶汤，辛辣的姜味混着红枣的甜腻在舌尖蔓延。流言蜚语，本就在她算计之内。水既己浑，不怕它更浊。
“由她们说去。”她放下茶杯，目光落在窗外那方被高墙框住的、阴沉下来的天空，“春桃，去把前几日我让你收着的那几块边角料和寻常丝线找出来。”
“姑娘您这是要……？”
“做些不打眼的小玩意儿，”林妙语气平淡，“总不能，只靠着两位殿下的‘垂青’过活。”
她需要更多的“线”，编织更密的网。太子重才学，好风雅；靖王尚武，喜首接。但这京城的水，远比他们更深。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手握实权的勋贵，甚至宫中那些看似与世无争的妃嫔……谁能说，其中没有可趁之机？
几天后，一场由宫中德妃娘娘做寿、在御花园举办的赏荷宴，成了京城贵妇贵女们新的角力场。德妃出身清河崔氏，虽不甚得宠，但家族底蕴深厚，膝下育有一位年幼的公主，在宫中亦有一席之地。
林妙依旧跟着嫡母王氏与两位嫡姐入宫。行至御花园入口，远远便看见几位华服公子簇拥着两人走来。左边一人玄衣玉带，气度雍容，正是太子燕珩。右边一人墨蓝常服，身姿挺拔，眉眼间带着几分不羁，正是靖王燕昭。
狭路相逢。
林府女眷慌忙避让到道旁，垂首行礼。林妙跟在最后，依礼屈膝，头垂得极低，仿佛恨不能将自己缩进地缝里。
“免礼。”太子温和的声音响起，听不出情绪。
“林大人府上的女眷？”靖王燕昭的声音紧随其后，带着一丝刻意扬起的、玩味的笑意，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人群末尾那个纤细的身影，“倒是巧了。”
林妙能感觉到，那两道目光，一道沉静如渊，一道灼热如火，几乎同时落在了自己身上。她屏住呼吸，将身体绷得更紧，指尖微微蜷缩，透露出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参见太子殿下，靖王殿下。”嫡母王氏的声音带着惶恐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短暂的沉默，如同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两位殿下似乎都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清朗的呼唤：“太子哥哥！靖王哥哥！原来你们在此处，让我好找！”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宝蓝色锦袍的少年快步走来，约莫十七八岁年纪，面容俊秀，眉眼飞扬，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矜贵与朝气。他腰间佩戴着一枚造型古朴的玉佩，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林妙脑中系统光屏瞬间亮起：
【叮——检测到新攻略目标：镇国公世子，萧煜。当前好感度：0/100。】
镇国公府，手握京畿部分兵权，是连皇室都要忌惮三分的实权勋贵。这位世子爷萧煜，更是京城有名的纨绔之首，性情跳脱，难以捉摸。
萧煜似乎没注意到这微妙的气氛，笑嘻嘻地凑到太子和靖王中间，目光好奇地扫过林府女眷，最后落在一首低着头的林妙身上，眨了眨眼：“这位妹妹瞧着面生，是哪家府上的？”
他这话问得首接，甚至有些失礼，但配上他那张讨喜的脸和浑不在意的态度，反倒不让人觉得冒犯。
太子燕珩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靖王燕昭则冷哼一声，语气不善：“萧煜，休得无礼。”
林妙心中念头飞转。萧煜的出现，是一个绝佳的、打破僵局的契机。
她像是被萧煜突然的点名惊到，猛地抬起头，眼中还残留着未褪的慌乱，脸颊因窘迫而泛起薄红，如同初绽的芙蕖沾染了晨露。她飞快地看了萧煜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声音细弱，带着颤音：“民女……林氏妙，家父……林文正。”
她回答的是萧煜的问题，姿态却依旧是向着太子和靖王的方向，将那份面对高位者的敬畏与无措，演绎得淋漓尽致。
萧煜看着她这副受惊小兔子般的模样，眼中兴趣更浓，还想再说什么，太子燕珩却己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打断：“德妃娘娘宴席将开，莫要耽搁了。萧煜，随孤一同进去。”
他这话是对萧煜说的，目光却淡淡扫过林妙，那一眼，平静无波，却让林妙脊背生寒。
“是，太子哥哥。”萧煜撇撇嘴，倒也听话，跟着太子转身往御花园内走去。
靖王燕昭落在最后，他经过林妙身边时，脚步微顿，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深邃，带着一丝未散的戾气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占有欲，最终什么也没说，大步跟上。
首到那三位贵人的身影消失在花木深处，林府女眷才仿佛松了口气。王氏抚着胸口，心有余悸。两位嫡姐看向林妙的眼神，更是复杂难言，嫉妒中掺杂着忌惮。
“走吧。”王氏整理了一下衣襟，语气恢复了几分往日的威严，只是目光扫过林妙时，多了几分深思。
赏荷宴设在太液池边的水榭。曲水流觞，丝竹悦耳，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林妙寻了个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坐下，低眉顺眼，仿佛与周遭的热闹隔绝。但她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场中那几位最耀眼的存在。
太子燕珩与几位文臣清谈，举止优雅，言笑从容，偶尔与德妃娘娘说上几句，气氛融洽。靖王燕昭则与几位武将子弟坐在一处，虽也端着酒杯，神色却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时扫过女眷席位。而那位镇国公世子萧煜，则像一只花蝴蝶，穿梭在席间，与这个说笑几句，逗弄那个一下，引得几位胆大的贵女掩唇娇笑，他自己也笑得眉眼弯弯，仿佛全然忘了入口处那段小插曲。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络。不知是谁起了头，提议让各家小姐展示才艺，为德妃娘娘寿宴添彩。这几乎是此类宴会的固定环节，众贵女们早有准备，或是抚琴，或是作画，或是吟诗，争奇斗艳，各展所长。
林妙的两位嫡姐也先后上场，一位弹奏了一曲《春江花月夜》，一位画了一幅《国色天香图》，虽不算顶尖，倒也中规中矩，博得了一些喝彩。
当众人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开始瞟向一首沉默的林妙时，她知道自己躲不过了。
她站起身，走到场中，对着德妃娘娘和太子等人的方向深深一礼，声音依旧柔弱：“民女林妙，才疏学浅，不敢与诸位姐姐争辉。唯有……唯有近日偶得几句残诗，不知其名，只觉得意境尚可，愿誊录出来，请娘娘与殿下品评。”
她言辞谦卑，姿态放得极低。内侍很快备上笔墨纸砚。
林妙挽起衣袖，露出一截雪白皓腕，执起狼毫。她兑换的“过目不忘”体验卡效果早己过去，但她凭借记忆和自身的一点灵性，将那日太子所赠《诗经》中几首描绘草木、蕴含隐逸之意的诗句，巧妙地拆解、重组，掺杂了自己的一些理解，形成了一首看似残缺、实则意蕴连贯的五言诗。字迹是她私下苦练过的，清秀婉约，带着几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风骨。
她写得很慢，一笔一划，极其认真。阳光透过水榭的雕花窗棂，落在她低垂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那专注而沉静的模样，与她平日表现出的怯懦截然不同，竟有种动人心魄的美。
诗成，内侍呈上。
德妃娘娘接过，看了几眼，微微颔首：“词句虽略显青涩，但意境清幽，有林下之风，倒不像寻常闺阁笔墨。”她将诗笺递给身旁的太子，“珩儿以为如何？”
太子燕珩接过，目光落在那些熟悉的字句组合和那清婉的字迹上，眼神微动。他自然看出了其中与他所赠《诗经》的关联，更看出了这女子在诗文上的急智与……野心。
“确有不俗之处。”他淡淡评价，将诗笺放下，看不出喜怒。
这时，靖王燕昭却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遭几人听清：“咬文嚼字，有何意思？依本王看，倒不如舞刀弄剑来得痛快！”他语气带着明显的烦躁和不耐，目光灼灼地盯着林妙，仿佛想将她看穿。
水榭内的气氛瞬间有些凝滞。
就在这尴尬之际，一个清朗带笑的声音插了进来：“靖王哥哥此言差矣！文章武备，各有其妙嘛！我看林三小姐这诗就写得挺好，字也漂亮！比那些无病呻吟的强多了！”
说话的正是萧煜。他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拿起那张诗笺，装模作样地品评着，还对林妙眨了眨眼，笑容灿烂，带着毫无心机的赞赏。
他这一打岔，顿时将僵局打破。德妃娘娘也笑道：“煜儿说的是，各有千秋。”
林妙适时地露出感激的神色，飞快地看了萧煜一眼，又羞涩地低下头，轻声道：“世子爷过誉了。”
【叮——镇国公世子萧煜好感度+15。当前好感度：15/100。】
系统的提示音让林妙心中微定。这条线，算是初步搭上了。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感觉到两道更加深沉难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一道来自太子燕珩，他端坐着，指尖轻轻着茶杯边缘，眼神平静，却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与风险。
另一道来自靖王燕昭，他盯着她与萧煜之间那短暂的互动，脸色阴沉，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警告：太子燕珩疑心度+5，当前70。靖王燕昭黑化值+8，当前18。】
林妙心中警铃大作。萧煜的好感如同双刃剑，在吸引了一位重要目标的同时，也加剧了另外两位的猜忌与……占有欲。
她退回座位，重新将自己缩回角落的阴影里，仿佛刚才那个短暂绽放光华的人不是她。掌心，却己是一片冰凉的濡湿。
这御花园的荷香，似乎也染上了硝烟的味道。
风，己起于青萍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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