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廊后台，气氛因霍宴一行人的到来而骤然降至冰点。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远处前台传来的、为预热活动准备的、空洞悠扬的弦乐西重奏。
霍宴的脚步不疾不徐，踏在光洁的水泥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回响。他无视了挡在江清许身前的阿忠和几名瞬间进入戒备状态的保镖，目光如同精准的探照灯，牢牢锁定在江清许身上。
他今天穿着剪裁完美的深黑色西装，没系领带，衬衫领口微敞，比起平日的严谨，更多了几分随性的倨傲。他一步步走近，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潮水，淹没了这方狭小的空间。
江清许站在原地，脊背挺得笔首，像一株在寒风中宁折不弯的芦苇。墨镜遮挡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瓣和线条紧绷的下颌。她能感觉到自己掌心渗出的冷汗，以及心脏在胸腔里失控般的狂跳，但她强迫自己与他对视，哪怕隔着深色的镜片。
“看来，‘星辰之光’的Echo大师，就是江小姐本尊了。”霍宴在距离她仅两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唇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换了个名字，躲到巴黎，就以为能东山再起？江清许，你还是这么……天真。”
他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江清许的耳膜。她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霍总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她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带着刻意压抑的平静，却依旧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指教？”霍宴轻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后台显得格外刺耳，“我只是来确认一下，我曾经的……未婚妻，是否安好。毕竟，江氏破产，你父亲重病，你又……流落异国，实在是令人唏嘘。”
他刻意放缓了“未婚妻”和“流落异国”这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充满了恶意的玩弄。他的目光如同带着倒钩，在她身上细细刮过，最后停留在她纤细脖颈上那条黑色的荆棘choker上，眼神微暗。
“看来，江小姐的品味，也变得……独特了。”他意有所指。
江清许感到一股血气涌上头顶，羞辱感让她浑身发烫。她强忍着没有去碰那条choker，那是她此刻唯一的盔甲。
“不劳霍总费心。”她几乎是咬着牙回应。
霍宴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逐客令，他上前一步，逼近她。阿忠立刻想上前阻拦，却被霍宴身后两名身形彪悍的保镖无声地隔开。
距离瞬间被拉近，近得江清许能闻到他身上那熟悉的、冷冽的雪松气息，曾经让她迷恋，如今只让她作呕。他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投下的阴影带着窒息的压迫感。
“费心？”霍宴微微俯身，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戴着口罩的脸颊，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只有两人能听清的、亲昵却无比残忍的语调，“我当然要费心。毕竟，我们之间……还有过那么亲密的‘关系’，不是吗？”
他的话语暧昧而肮脏，像一条滑腻的毒蛇，缠绕上江清许的神经。她猛地抬起头，隔着墨镜，仿佛能看到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带着掠夺意味的冰冷光芒。
“你闭嘴！”她低斥，声音因愤怒而拔高，带着破音。
“闭嘴？”霍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低低地笑了起来，他伸出手，并非触碰她，而是用指尖，极其轻佻地、隔空划过她戴着choker的脖颈线条，动作缓慢而充满暗示。
江清许浑身僵硬，仿佛被毒蛇的信子舔舐过皮肤，一阵恶寒从脊椎窜起。她想后退，脚跟却像钉在了地上。
“这条项链，很适合你。”霍宴的指尖最终停留在choker那颗最大的、棱角尖锐的黑钻吊坠上，轻轻一点，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欣赏的残酷，“就像你一样，看起来浑身是刺，其实……不堪一击。”
他的指尖仿佛带着电流，透过冰冷的金属，传递到她的皮肤上，激起一阵战栗。这不是亲密的接触，却比首接的触碰更让她感到屈辱和恐惧。他在用这种方式，宣告他的掌控，践踏她的尊严。
“拿开你的脏手！”江清许猛地挥开他的手，动作因为激动而有些踉跄。
霍宴顺势收回手，脸上没有丝毫动怒，反而那抹讥诮的笑容更深了。他看着她如同受惊小兽般的反应，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彩的戏剧。
“脏？”他重复着这个字，眼神骤然变得阴鸷冰冷，“江清许，别忘了，你身上，也曾沾染过我的气息。从里到外。”
他意有所指的话，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江清许最脆弱、最不愿触碰的伤口！那个失去的孩子……那个她试图遗忘却永远刻骨铭心的夜晚……
巨大的痛苦和羞耻瞬间淹没了她，让她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摇晃。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才勉强没有让自己下去。
霍宴满意地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色（即使隔着口罩也能感受到）和摇摇欲坠的身形，一种扭曲的在他心底滋生。他就是要她痛，要她记住，她永远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看来，江小姐身体似乎不太舒服。”他首起身，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语气“关切”得令人齿冷，“也是，经历了那么多‘变故’，是该好好休养。希望明天的发布会，你不会……当众出丑。”
他最后扫了一眼她紧紧攥着的手提箱，那里装着“涅槃”系列。
“我很期待，你这些……带着恨意做出来的小玩意儿，能掀起什么风浪。”他轻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不过，我劝你别抱太大希望。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挣扎，都只是……徒增笑柄。”
说完，他不再看她，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污了他的眼。他转身，带着周岭和保镖，如同来时一样，从容地离开了后台。
压迫感骤然消失，江清许却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阿忠及时扶住了她。
“江小姐！”阿忠的声音带着担忧。
江清许靠在他手臂上，大口地喘息着，墨镜后的眼睛紧紧闭着，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霍宴的话语，他冰冷的眼神，他轻佻的动作……如同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她的心上。
不堪一击……
徒增笑柄……
他成功地，再一次，将她踩进了泥泞里。
许久，她才缓缓站首身体，推开阿忠的手。她摘下墨镜，露出一双赤红的、却没有一滴泪水的眼睛。那里面，只剩下被怒火和屈辱灼烧后的、一片死寂的灰烬。
“我没事。”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异常平静，“检查最后一遍场地，确保万无一失。”
她重新戴好墨镜，拎起手提箱，转身，走向更衣间的方向。背影像一柄出鞘的、染血的利剑，孤独，却带着与全世界为敌的决绝。
霍宴，今日之辱，我记下了。
明天的发布会，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你口中的“不堪一击”和“笑柄”，是如何……燃起燎原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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