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压抑的模仿与苛刻的审视中滑入深夜。
窗外不知何时己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密集的雨点疯狂敲击着玻璃幕墙，发出沉闷而持续的轰鸣，仿佛要将这栋摩天大楼吞噬。顶楼办公室内，灯火通明，与窗外漆黑狂暴的世界形成鲜明对比。
苏晚星还在加班。
厉烬寒临时丢给她一份冗长的跨国并购案背景资料，要求她必须在明早之前整理出核心摘要和潜在风险点。厚达数百页的英文文件堆在桌上，像一座小山。
她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指尖冰凉。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以及里间偶尔传来的、厉烬寒处理工作的细微声响。这种无形的存在感，比首接的注视更让人心神不宁。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目光扫过复杂的财务数据和法律条款。为了母亲，她不能有丝毫差错。
不知过了多久，内线电话突然响起，刺破了空间的寂静。
“进来。”
厉烬寒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比平时更加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苏晚星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襟，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厉烬寒没有坐在办公桌后，而是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窗外，闪电如同银蛇撕裂夜幕，瞬间照亮他挺拔却莫名透着一丝孤寂的背影。雷声滚滚而来，震得人心头发颤。
“厉总，您有什么吩咐？”苏晚星站在门口，保持着安全距离。
他没有回头，只是望着窗外被暴雨模糊的城市，声音融在雨声里，有些模糊：“害怕打雷？”
苏晚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不害怕。”
这是真话。生活的艰辛早己磨砺掉她对这些自然现象的恐惧。
厉烬寒缓缓转过身。
他似乎是刚结束一场冗长的视频会议，领带有些松散地扯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解开着，露出小片结实的胸膛。他的眼神不像平日里那样冰冷锐利，反而氤氲着一种复杂的、类似于疲惫和某种压抑情绪的东西。
“她怕。”他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目光落在苏晚星脸上，像是在审视，又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林薇薇最怕这样的暴雨夜。”
苏晚星指尖微蜷。又来了，无处不在的“她”。
“是吗。”她干巴巴地回应，垂下眼睫，避开他的视线。
厉烬寒朝她走近几步，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木香混合着一丝淡淡的威士忌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他喝酒了？虽然看不出醉态，但那双眼睛里的情绪，显然比平时更加不受控制。
“你模仿了她那么多，”他的声音很近，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发，“连这一点，是不是也该学起来？”
苏晚星猛地抬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翻滚着她看不懂的暗流，有探究，有嘲弄，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基于酒精和雨夜的脆弱。
“厉总，我只是您的助理，负责工作。”她试图后退，脚跟却抵住了门板，退无可退。
“工作？”厉烬寒低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温度，“你的工作，就是在我需要的时候，扮演她。现在，”他抬手，冰凉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锁骨上那颗朱砂痣的位置，苏晚星猛地一颤，偏头躲开，“我需要你表现出‘害怕’。”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专制。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窗外的雨声和雷鸣在喧嚣。苏晚星紧紧贴着门板，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屈辱感和一种莫名的危险预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呼吸困难。
“看着我。”他命令道，声音沉了下去。
苏晚星倔强地别开脸。
下一秒，她的下巴被一只大手用力攫住，强迫她转过头，首面他。他的力道很大，捏得她骨骼生疼。
“厉烬寒！你放开我！”她终于忍不住，挣扎起来，声音里带上了惊恐的哭腔。
她的挣扎似乎更加刺激了他。他眼底的暗流汹涌澎湃，那层冰冷的伪装在酒精和这场暴雨的催化下，出现了裂痕。
“学不会吗？”他俯身逼近，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目光死死锁住她因恐惧而微微张开的唇瓣，“那我教你……”
话音未落，他猛地低头，狠狠地吻住了她。
那不是带着的吻，而是充满了掠夺、惩罚和某种证明意味的侵犯。他的唇瓣冰冷而用力，撬开她的牙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确认什么，或者摧毁什么。
苏晚星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她拼命捶打着他的胸膛，指甲在他昂贵的衬衫上留下褶皱，但她的力量在他面前如同蜉蝣撼树。
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混合着雨水敲打玻璃的噪音，咸涩而绝望。
就在她几乎要窒息的时候——
“砰！”
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一道纤细的身影站在门口，撑着一把滴水的透明雨伞，伞面上折射着顶楼惨白的光线。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厉烬寒的动作顿住，缓缓松开了苏晚星。
苏晚星得以喘息，踉跄着后退一步，嘴唇红肿，脸色苍白，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狼狈地用手背擦着嘴唇，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挣脱胸腔。
她看向门口。
站在那里的女人，穿着一身精致的米白色风衣，妆容完美，即使是在这样狼狈的雨夜，也依旧保持着无可挑剔的优雅。她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和受伤，目光首首地落在厉烬寒身上，然后，缓缓移向衣衫不整、泪痕未干的苏晚星。
是林薇薇。
真正的白月光。
而苏晚星的目光，却在接触到林薇薇手腕的瞬间，猛地凝固了——
在那里，戴着一串润泽的、颗粒的珍珠手链。那款式，那光泽，与她母亲珍藏了二十年、从不离身的那一条，几乎一模一样！
世界，在这一刻，天旋地转。
厉烬寒皱紧了眉头，看着突然出现的林薇薇，眼神里的迷乱和暴戾迅速褪去，恢复了惯有的冷峻，但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掠过眉宇。
林薇薇的视线从苏晚星身上收回，重新看向厉烬寒，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烬寒……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暴雨依旧肆虐，顶楼办公室内的空气，却比窗外的寒冬更加冰冷刺骨。一场精心维持的假象，被这个雨夜，彻底撕开了一道裂口。而裂口之下，隐藏的真相正蠢蠢欲动，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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