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小年。
鹅毛大雪裹着寒风，把江城的街道染成一片惨白。秦峰骑着半旧的电动车，车筐里放着保温袋，袋里是给苏家做的晚餐——三菜一汤，全是丈母娘刘梅指定要的清淡口。车把手上挂着的塑料袋里，还装着给小舅子苏明买的热乎糖炒栗子，是他用这个月仅有的三百块零花钱买的。
电动车在“滨江壹号”小区门口停下时，秦峰的睫毛己经结了层白霜。他拍了拍身上的雪，又把保温袋紧了紧，确保里面的菜没凉，这才推着车往小区里走。保安室里的老张头瞥见他，嘴角撇了撇，没像对其他业主那样起身开门，反而慢悠悠地喝了口热茶，等秦峰自己费劲地拉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
这种眼神，秦峰早就习惯了。
三年前，他遵师命来到江城，入赘苏家，成了苏家大小姐苏清颜的丈夫。没人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无父无母，没车没房，是苏家为了冲喜硬“捡”回来的女婿。三年来，他住着苏家阳台改的小隔间，穿着苏明淘汰的旧衣服，白天在快递公司送外卖，晚上回家还要洗衣做饭，活像个免费保姆。
刚走进苏家别墅的玄关，一股暖气裹着饭菜香扑面而来，紧接着就是刘梅尖利的声音：“死废物，你还知道回来？！”
秦峰低头换鞋，雪水顺着裤脚滴在地板上，留下一小片湿痕。“路上雪大，车骑得慢了点。”他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今天送了三十多单外卖，摔了两跤，膝盖现在还隐隐作痛。
刘梅从客厅走过来，穿着华贵的羊绒衫，头发烫得一丝不苟。她斜着眼睛打量秦峰，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他身上洗得发白的外套：“慢？我看你是故意磨蹭，不想伺候我们老苏家！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清颜都等你半个多小时了！”
客厅沙发上，苏清颜正低头看着文件，听到声音，她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针织裙，长发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看起来温婉又干练。“妈，别这么说，雪天路滑，晚点很正常。”她起身想去接秦峰手里的保温袋，却被刘梅一把拉住。
“你别护着他！”刘梅甩开苏清颜的手，伸手就去夺秦峰手里的保温袋，“我倒要看看，你这废物做的什么好东西，值得我们清颜等这么久！”
她动作太急，秦峰没来得及躲，保温袋“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盖子摔开，里面的菜撒了一地。排骨汤洒在地板上，冒着热气，很快就凝结出一层油花。
刘梅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你看看！你看看！连个保温袋都拿不稳，你说你活着有什么用？！我们苏家怎么就瞎了眼，招了你这么个窝囊废女婿！”
秦峰的手指蜷了蜷，放在身侧的手悄悄摸向胸口。那里藏着一把寸许长的短刃，刀鞘是暗黑色的，上面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正是他的代号“龙刺”的象征。这把刀跟着他征战过十几个国家，沾过无数仇敌的血，可现在，他却只能攥着刀鞘，忍着心里的戾气，弯腰去捡地上的碎片。
“对不起，我再去做一份。”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只是耳尖微微泛红——不是羞的，是憋的。
“做？你用什么做？”刘梅冷笑一声，抬脚就往地上的饭菜踢了一脚，汤汁溅到秦峰的裤腿上，“家里的米、家里的菜，哪样不是我们苏家的？你一个吃软饭的，还好意思说‘再做一份’？我告诉你，今天这饭，你别吃了！”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苏明穿着一身名牌运动服，手里拿着个游戏机，晃晃悠悠地走下来。他看到地上的狼藉，又看了看秦峰狼狈的样子，顿时乐了：“哟，这是怎么了？我们家的‘大功臣’又犯错误了？”
他走到秦峰面前，故意用肩膀撞了秦峰一下。秦峰没防备，踉跄着退了两步，差点撞到身后的柜子。
“明儿，别这样。”苏清颜皱起眉，想去拉苏明，却被苏明躲开了。
“姐，你别管！”苏明撇了撇嘴，盯着秦峰，“我问你，我让你给我买的限量版球鞋呢？你不是说今天给我带回来吗？”
秦峰抿了抿唇：“那鞋要五千八，我这个月的工资……”他这个月的工资刚发下来就被刘梅拿走了，说是“替他保管”，实际上全给苏明买了游戏机配件。
“工资？”苏明眼睛一瞪，抬手就推了秦峰一把，“你那点破工资，够干什么的？我不管！我就要那双鞋！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买回来，我就把你那破阳台隔间给砸了！”
秦峰被他推得靠在柜子上，后背传来一阵钝痛。他胸口的龙刺短刃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情绪，微微发烫。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刀鞘里的刀刃在轻轻震颤，像是在催促他——杀了他，杀了这些羞辱你的人。
三年了，他为了遵守师命，为了找到当年家族覆灭的线索，一首隐忍着。他装作懦弱，装作无能，把一身的本事藏得严严实实，可这些人，却把他的隐忍当成了软弱，把他的退让当成了理所当然。
刘梅还在旁边煽风点火：“明儿说得对！一个连小舅子的要求都满足不了的废物，留着有什么用？我看你还是赶紧收拾东西滚蛋，别耽误我们清颜找更好的人家！”
苏清颜看着秦峰苍白的脸，心里有些不忍。她知道秦峰不容易，这三年来，他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家里的活儿从来没落下过，对她也一首很体贴。可她又拗不过母亲，只能叹了口气，低声对秦峰说：“你先回房间吧，这里我来收拾。”
秦峰没有动。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刘梅刻薄的脸，扫过苏明嚣张的表情，最后落在苏清颜带着歉意的眼睛上。他胸口的龙刺还在发烫，那股熟悉的杀戮冲动在心底翻涌，可他最终还是压了下去。
他弯腰，一片一片地捡起地上的瓷片，动作很慢，却很稳。雪还在窗外下着，把整个江城都笼罩在一片白色里，就像他此刻的处境，看似平静，却藏着随时可能爆发的风暴。
他知道，他不能再忍太久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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