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大早，苏青染比平时起得更早些。她将屋里屋外简单收拾了一下，谈不上多整洁，但至少干净利落。给动物们喂了食，平安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脚边。她看了看那几份准备给顾怀远的蔬菜，用干净的湿布盖好，放在阴凉处。
九点刚过，一辆低调的深灰色SUV沿着村道缓缓驶来，最终停在了老宅外的空地上。车身上沾了些许尘土，与它本身流畅的车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车门打开，顾怀远走了下来。他穿着简单的白色棉质衬衫和卡其色长裤，身形挺拔，气质干净，与周围略显粗粝的乡村环境形成鲜明对比，却不显得突兀。他目光扫过老旧的砖瓦房、新垦的田地，最后落在站在院门口的苏青染身上。
苏青染今天穿了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和工装裤，头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被汗水沾在额角，脸上带着劳作的痕迹，但眼神清澈平静。
“顾先生？”苏青染迎上前一步。
“苏女士，你好。”顾怀远微微颔首，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浅笑，“打扰了。”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很快移开，落在她脚边警惕地看着他的平安身上。“这就是电话里提到的那只金毛？恢复得很好。”
“它叫平安。”苏青染弯腰摸了摸平安的头，“平安，这是客人。”
平安嗅了嗅空气，似乎判断出没有威胁，尾巴轻轻摇了摇，不再紧盯着顾怀远。
“地方不太好找吧？”苏青染引着他往院里走。
“还好，导航很准。”顾怀远跟上，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西周。院子一角堆着农具，晾着几件衣服，另一角是狗窝和猫窝，充满生活气息。最引人注目的是屋后那片绿意盎然的菜地，与旁边尚未完全开垦的荒地界限分明。
“菜我己经准备好了。”苏青染指着阴凉处的泡沫箱。
“不急。”顾怀远却看向菜地的方向，“能参观一下吗？我爷爷总念叨着这菜有‘山野气’，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水土种出来的。”
苏青染略一迟疑，点了点头：“可以，这边走。”
她带着顾怀远走向试验田。清晨的阳光洒在菜畦上，小白菜叶片肥厚油绿，樱桃萝卜露出红艳的顶部，番茄和黄瓜苗沿着架子攀爬，挂着零星的小果，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
顾怀远走得很慢，看得很仔细。他蹲下身，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小白菜的叶片，触感厚实柔韧。“长得真好。”他由衷赞叹，他不是五谷不分的纨绔，基本的判断力还有，“我见过不少有机农场，能达到这种品相的，不多。”
“主要是土地和用心。”苏青染含糊地回答，目光扫过那株位于中心、不起眼的银色小草。她能感觉到，顾怀远靠近时，银草周围的能量场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波动，但很快平复。
顾怀远的视线也在那片区域略作停留，那里蔬菜的长势似乎格外好。但他什么也没问，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听说你才开始做不久？能做成这样，很了不起。”
“刚开始，很多地方还在摸索。”苏青染语气平静。
就在这时，大黑和二黄从田埂另一端跑过来，好奇地围着顾怀远打转，嗅着他的裤腿。花花也带着几只蹒跚学步的小猫从柴房钻出来，远远地看着。
顾怀远似乎并不怕狗，反而蹲下身，伸出手让两只狗嗅了嗅。大黑舔了舔他的手指，二黄则友好地摇了摇尾巴。
“它们很亲人。”顾怀远有些意外。
“可能……是习惯了这里没什么陌生人。”苏青染看着这和谐的一幕，心里有些讶异。她农场的动物，似乎对顾怀远并不排斥。
参观完菜地，回到院里。苏青染用井水洗了几个刚摘的、还没完全熟透的圣女果，递给顾怀远。“尝尝？可能还有点酸。”
顾怀远接过，道了谢，放入口中。轻微的酸味过后是充沛的清甜汁水，带着浓郁的番茄本味，瞬间激活了味蕾。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很快恢复平静，但点了点头：“味道很正。”
他拿出钱包，准备付钱。苏青染报出早己算好的价格，包括蔬菜和之前几次的配送费。
顾怀远利落地数出钞票递给她，然后像是随口提起：“来的时候，看到村口有几块地，长得好像不怎么样，跟你这边对比挺明显。”
苏青染点钱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他。顾怀远神色自然，仿佛只是闲聊。
“嗯，那边地力差一些，荒得也久。”她含糊道，没提自己刚承包了类似的荒地，也没提之前被人使坏的事情。
顾怀远点点头，没再追问。他看了看表：“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老爷子还等着中午吃他心心念念的小白菜呢。”
他拎起装着蔬菜的泡沫箱，走向车子。苏青染送他到院门口。
上车前，顾怀远回头，看着她：“苏女士，如果……以后农场遇到什么麻烦，比如销路，或者……”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或者其他的琐事，需要帮忙的话，可以联系我。我这边，认识一些人。”
他的话很含蓄，但意思明确。苏青染心中一动，想起那些流言和被破坏的菜苗。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还是只是客套？
“谢谢，暂时还应付得来。”她没有立刻接受这份好意。独立惯了，她不太习惯轻易依靠别人。
顾怀远也不坚持，笑了笑：“那好，保持联系。菜很好，辛苦了。”他拉开车门，发动车子，对她挥了挥手，SUV调转方向，驶离了老宅。
苏青染站在门口，看着车子扬起的尘土慢慢落下，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顾怀远的这次来访，礼貌、得体，甚至带着善意的提醒，但她总觉得，他那双平静的眼睛背后，似乎看透了很多东西。
她转身回到院里，平安蹭了蹭她的腿。她看着那片长势喜人的菜地，又看了看顾怀远离开的方向。麻烦，或许真的不会因为她的回避就消失。而顾怀远这个人，似乎也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客户。
她深吸一口田间清新的空气，将纷乱的思绪压下。无论如何，地里的活计，才是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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