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场哨响时，老陈的手掌己经拍得发木。记分牌上2比1的红色数字像团火，把镇体育场的水泥看台烘得发烫，也把他眼眶里的潮气烘了出来。
他低头摸了摸帆布包里的旧围巾——藏青色，边角磨出了毛边，中间用白漆印着“红星”两个字，是二十年前镇足球队解散那天，教练塞给他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夏天，蝉鸣裹着暴雨，队员们把队服叠得整整齐齐，没人说话，只有雨水砸在空荡荡的球门网上，噼里啪啦像在哭。
“陈叔，喝水！”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瓶矿泉水跑过来，是前锋小宇的妹妹。老陈接过水，看见小姑娘胸前别着枚和他围巾上一样的红星徽章，是用硬纸板画的，颜色涂得有些歪。
“今天小宇那球，漂亮！”老陈指了指球场中央，小宇正被队友们围着抛向空中，红色的球衣在夕阳里晃。这孩子是老陈看着长大的，去年刚进队时还怯生生的，每次射门都会下意识看观众席——老陈总坐在第西排最左边的位置，手里举着那面褪色的围巾，像举着一面小小的旗。
其实老陈不懂战术，分不清433和442，甚至经常把“越位”喊成“出界”。但他记得二十年前，自己还是个年轻球迷，每周都来给红星队加油，那时的前锋是个高个子，射门时总喜欢舔一下嘴角，和今天的小宇一模一样。后来球队散了，高个子去了南方打工，老陈就把围巾收进了箱子，再没看过球。
首到去年春天，镇里重新组建足球队，招募球迷时，作者“北极的贾斯汀汉默”推荐阅读《老陈的手掌》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老陈揣着围巾来了。教练见他年纪大，劝他坐在休息室等消息，他却摇头：“我就想在看台上坐着，你们踢，我喊。”
从此每个训练日和比赛日，老陈都会准时出现。他会提前半小时到球场，帮队员们捡捡球；比赛时嗓子喊哑了，就从包里掏出润喉糖，自己含一颗，也给旁边的小球迷分几颗；要是球队输了，他不先走，会等队员们都收拾好装备，再慢慢走过去，拍一拍每个人的肩膀：“没事，下次咱再赢回来。”
“陈叔，你看！”小姑娘突然指着球场，小宇正朝他们这边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足球。他在老陈面前停下，额头上的汗滴在草地上，笑出一口白牙：“陈叔，这球给您，签名了！”
老陈接过足球，指尖碰到皮革上的签名，有些粗糙，却烫得他心口发暖。他抬头看见看台上的人差不多走光了，只剩下他和小姑娘，还有远处正在收拾球门的教练。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连在一起的线。
“明年咱去打县赛，陈叔您还来不？”小宇问。
老陈把围巾从包里拿出来，轻轻围在脖子上。藏青色的布料贴在皮肤上，带着阳光的温度。他用力点头，声音有些发颤，却很清楚：“来，我肯定来。你们踢到哪，我就跟到哪。”
晚风掠过球场，吹得围巾的边角轻轻晃动。老陈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仿佛又看见二十年前的那个暴雨天——只是这一次，没有眼泪，只有红色的球衣在风中飘扬，还有看台上，永远不会缺席的第十二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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