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彻底驱散了山间的薄雾，将鹰嘴崖下的血腥与狼藉照得清清楚楚。尸体横陈，惊魂未定的拉车骡马在原地打着响鼻，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尿骚味。
李武清点完木匣里的银钱，又从那辆篷车的暗格里搜出一个小一些的钱袋，里面是些散碎银子和几件金银首饰。他粗略估算了一下，冲着坡上橡木林方向的李老爷子打了个手势。
李老爷子微微颔首，对李沐和另外两名预备队员道：“走吧，该咱们上场了。”
李沐深吸一口气，跟着老爷子走下坡地，踏入这片刚刚经历生死搏杀的战场。近距离看到那些尸体和血迹，他的胃又是一阵抽搐，但他强行压了下去，目光尽量避开那些惨烈的景象，专注于眼前的事情。
李大己经带人将三辆粮车上的麻袋快速检查了一遍，确认都是上好的粮食。李武则将搜刮到的所有钱财集中在一起，放在一个空出来的麻袋里。
“老爷子，沐哥儿，”李武指着那袋钱财和旁边的粮食，“现银大概一百二十两，首饰估摸着能当个二三十两。粮食三大车，都是新米。”
跪在地上的孙德福和那几个幸存的护卫听到这个数字，更是面如土色，浑身筛糠。
李老爷子看都没看孙德福一眼，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李沐身上：“沐小子，之前你说，这钱财该怎么分来着？”
众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李沐身上。虽然刚才的战斗他并未首接参与，但他制定的计划和此刻的表现，己经赢得了初步的尊重和话语权。
李沐定了定神，知道这是确立规则的关键时刻。他清了清嗓子，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语气却异常坚定：
“老爷子，各位叔伯兄弟。咱们干这买卖，不是为了自己吃干抹净，当个流寇。咱们是‘义侠’，得有自己的规矩和长远打算。”
他指了指那袋钱财：“我的想法是，这些钱，不能全分掉。得留出三成，作为‘公中’钱财。”
“公中？”李大有些不解。
“对！”李沐解释道，“这公中的钱，用处大了。可以用来购买更好的兵刃、弓箭，甚至是皮甲！这次咱们运气好，没兄弟受重伤，但下次呢？公中钱还得用来购买金疮药，抚恤万一受伤或者……出了意外的兄弟家里！不能让兄弟们流血又流泪！”
这话一说，包括李武在内，几个刚才拼杀在第一线的汉子眼神都动了动。刀头舔血，最怕的就是身后事没人管。李沐这话，说到了他们心坎里。
“另外，”李沐继续道，“公中钱还可以用来打点一些可能用上的关系，或者作为咱们以后做点正经生意的本钱，总不能一辈子靠这个。这叫……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李老爷子眼中赞赏之色更浓，微微点头。
“剩下的七成，”李沐看向参与行动的众人，“就按功劳大小和承担的风险来分！比如，负责正面搏杀、风险最大的武叔他们，应该拿大头！负责远程压制和策应的大伯伯他们次之，负责瞭望和接应的再次之。老爷子您坐镇指挥，自然也有一份。具体怎么分，还得老爷子您和各位叔伯定个章程。”
他这番分配方案，既考虑了集体和长远，又兼顾了个人功劳和风险，合情合理，听得众人连连点头。就连一开始觉得留三成太多的李武，在听到用于购买装备和抚恤后，也闭上了嘴，青元君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默认了这个方案。
“好！就按沐小子说的办！”李老爷子一锤定音，“公中钱，我暂时保管，账目清明，谁都可以查问。剩下分钱的章程，回去再细定。现在，处理这些粮食和这些人。”
他目光冷冷地扫过跪在地上的孙德福和那几个护卫。
孙德福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钱粮你们都拿走，只求留小的一条狗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幼子啊……”
李沐看着这肥猪一样的家伙，想起他抬高粮价、逼得人家破人亡的恶行，心里没有半分怜悯。他凑到李老爷子耳边，低声道：“老爷子，这孙德福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但他毕竟是县尉的表亲，若是杀了，恐怕官府会追查得更紧。不如……留他一条狗命，但得给他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李老爷子眯了眯眼：“你说。”
李沐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废他一条胳膊，让他记住这疼。再警告他，若敢报官，或者再为恶，下次掉的就不是胳膊，而是脑袋了！至于这些粮食……”
他看向那三车粮食，语气坚定：“咱们只留少量应急，大部分，散给黑风岭附近最穷苦的村子！要让百姓知道，抢他孙德福的，是替天行道的‘义侠’，不是祸害乡里的土匪！”
“好！”李武第一个赞成，“就这么办！抢这狗东西的钱散给穷人，痛快！”
其他族人也纷纷附和。劫富济贫，这才是他们心中“义侠”该做的事！
李老爷子看着李沐，目光中充满了欣慰。这小子，不仅有谋略，懂分寸，更难得的是心中有杆秤，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懂得收买人心。
“就按沐小子说的办！”老爷子再次下令。
李武狞笑一声，走向还在磕头求饶的孙德福。孙德福吓得惨叫一声，裤裆又湿了一片。只听“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伴随着杀猪般的嚎叫，孙德福的一条胳膊被李武干脆利落地卸了下来，软软垂落。
“狗东西，听好了！今日留你狗命，是让你回去告诉那些为富不仁的杂碎，人在做，天在看！再有下次，爷爷们定取你项上人头！滚！”李武一脚踹在孙德福的屁股上。
孙德福和那几个幸存的护卫如蒙大赦，连滚带爬，也顾不上断臂的剧痛和散落一地的粮食钱财，哭爹喊娘地沿着来路逃走了。
“清理痕迹，带上咱们该拿的，撤！”李老爷子果断下令。
族人们迅速行动开来，将少量银钱和一小部分粮食打包，将其余粮食的麻袋搬下车，堆放在路边显眼处，又粗略地清理了一下战斗留下的明显痕迹。整个过程有条不紊，快而不乱。
李沐看着族人们高效的行动，看着那堆准备留给穷苦村民的粮食，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首次参与这种事的后怕，有计划成功的激动，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自己真正融入并开始影响这个世界的参与感。
他回头望了一眼孙德福等人逃跑的方向，又看了看身边这些沉默却可靠的族人。
这乱世，似乎因为他这只小小蝴蝶的翅膀，己经开始悄然转向。而他自己，也在这血与火的淬炼中，一步步走向未知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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