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的和平巷藏在主干道背后，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两侧是斑驳的砖墙，爬满了深绿色的爬山虎。傍晚七点半，夕阳的余晖穿过巷口的老槐树，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给这条寂静的小巷添了几分暖意，却又掩不住深处的幽暗。
苏晚站在巷口，抬头看了眼挂在门楣上的木质招牌——“老地方”三个字用炭黑色的漆写着，边缘有些磨损，透着股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复古感。她攥紧了手里的帆布包，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神秘人的电话像根刺扎在她心里，既好奇顾晏辰来见谁，又怕落入陷阱。她深吸一口气，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半张脸，才抬脚走进咖啡馆。
推开门的瞬间，浓郁的咖啡香混着旧书的油墨味扑面而来。咖啡馆里的装修和巷口的招牌一样复古，深色的木质桌椅，墙上挂着泛黄的老照片，角落里的老式留声机正放着舒缓的爵士乐，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什么。客人不多，三三两两地散落在各个角落，说话声也轻得像耳语。
苏晚的目光快速扫过全场，没看到顾晏辰的身影。她走到吧台前，假装点单，声音压得很低：“请问，有没有一位‘影子’先生订的包间？”
吧台后的老板娘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头发挽成髻，戴着副金丝眼镜，眼神却很锐利。她抬眼打量了苏晚几秒，没多问，只是指了指楼梯：“二楼，最里面的‘松影’间。上去吧，有人等你。”
苏晚道了声谢，握着楼梯扶手往上走。木质楼梯踩上去发出“吱呀”的轻响，在安静的环境里格外清晰。她的心越跳越快，手不自觉地摸向包里的录音笔——出门前她特意带上的，万一有什么意外，也好留下证据。
“松影”间的门虚掩着，里面没开灯，只靠窗外透进来的夕阳照明。苏晚推开门，看到桌上放着一个黑色的牛皮纸袋，旁边是一杯没动过的冷掉的拿铁。没有任何人。
她走到桌前，犹豫了一下，打开了牛皮纸袋。里面只有一张折叠的便签纸和一个小小的银色U盘。便签纸上的字迹是打印的，没有任何笔迹特征：“U盘里有你要的线索，密码是《浮生烬》手稿第37页第一段的最后一个词。记住，王海涛只是棋子，光影传媒背后的人，要的不只是版权。”
苏晚心里一震——《浮生烬》第37页，是主角第一次说出家族秘密的段落，她记得很清楚，最后一个词是“山河”。她刚要拿起U盘，突然听到隔壁包间传来轻微的声响，像是有人碰倒了杯子。
隔壁是“竹影”间，和“松影”间只隔了一层薄木板。苏晚屏住呼吸，轻轻把耳朵贴在墙上。
“……U盘里的内容，你确认是真的？”
是顾晏辰的声音！低沉、冷静，即使隔着墙壁，也带着熟悉的压迫感。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果然也来了，而且就在隔壁。
“顾律师放心，这里面有光影传媒和‘盛世资本’的资金往来记录，还有王海涛和赵坤的转账凭证。” 另一个声音陌生，带着刻意的沙哑，应该是神秘人安排的联络员，“我们先生说了，你要找的真相，都在里面。但你得答应我们，这件事不能牵扯到无关的人。”
“无关的人？” 顾晏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警惕，“你们指的是谁？”
“比如……文心出版社的苏编辑。” 沙哑的声音顿了顿，“我们先生说，她太敏锐，留着会碍事。”
苏晚的后背瞬间冒出冷汗。神秘人竟然知道她？还觉得她“碍事”？难道之前的电话，根本不是帮她，而是在试探她？
就在这时，隔壁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像是椅子被撞翻的声音。紧接着是顾晏辰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谁在外面？”
苏晚心里一惊，转身就要躲进卫生间，却没注意到脚下的地毯边角，踉跄了一下，手里的牛皮纸袋掉在地上，U盘滚了出来。
“吱呀——” 隔壁的门被推开了。
苏晚僵在原地，慢慢转过身。
顾晏辰站在门口，穿着黑色的风衣，墨镜己经摘了，露出那双锐利的眼睛。他的目光落在苏晚身上，先是惊讶，随即变成了冰冷的审视，像是在看一个闯入禁地的陌生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甚至带着一丝质问。
苏晚攥紧了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弯腰捡起U盘和牛皮纸袋，抬眼迎上他的目光：“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难道只允许顾律师来见神秘人，就不允许我来查线索？”
顾晏辰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走进“松影”间，随手关上了门，把外面的声音隔绝在外。包间里的光线更暗了，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看不清他的表情。
“神秘人也联系了你？” 他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苏晚点了点头，把手里的便签纸递给他：“他说这里有内鬼的线索，还提到了光影传媒背后有人。”
顾晏辰接过便签纸，快速扫了一眼，眼神沉了下去。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一模一样的便签纸，只是上面的包间号写的是“竹影”：“他也给了我一张，内容差不多，但没提密码。”
苏晚的心一动。神秘人故意把他们引到相邻的包间，还给出不同的信息——她有密码，他有U盘里的内容提示。这分明是在逼他们合作。
“你拿到U盘了吗？” 苏晚问。
顾晏辰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和她手里一模一样的银色U盘，晃了晃：“拿到了，但需要密码才能打开。你手里的便签纸上，有密码？”
苏晚点头：“《浮生烬》第37页第一段的最后一个词，‘山河’。”
顾晏辰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密码会和《浮生烬》有关。他拿出笔记本电脑，插上U盘，输入“山河”两个字。屏幕亮了起来，弹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有两个文件：一个是Excel表格，另一个是录音文件。
苏晚凑过去看。Excel表格里是光影传媒近一年的资金往来记录，其中有多笔大额转账来自一家叫“盛世资本”的公司，而转账备注里，多次出现“《烬余录》项目”“版权费”的字样。更关键的是，有一笔五万元的转账，从赵坤的私人账户转到了王海涛的银行卡里，转账时间正好是王海涛借阅《浮生烬》手稿后的第二天。
“这就能证明，王海涛确实是内鬼，而且是受赵坤指使。” 苏晚的声音有些发冷。她早就怀疑王海涛，现在终于有了确凿的证据。
顾晏辰没说话，点开了那个录音文件。里面是一段对话，声音经过处理，但能听出是一男一女。
“赵总，《浮生烬》的手稿己经拿到了，下一步怎么办？” 是王海涛的声音，带着一丝谄媚。
“先把核心设定改改，别太明显。” 另一个声音应该是赵坤，“盛世资本那边催得紧，下个月必须开机。你放心，好处少不了你的。”
“那文心出版社那边……”
“不用管他们，等我们开机了，他们就算想告也来不及。再说，盛世资本的李总己经打过招呼了，法院那边会‘关照’我们的。”
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
苏晚和顾晏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原来光影传媒背后有“盛世资本”撑腰，甚至还打通了法院的关系。这己经不是简单的版权侵权案，而是牵扯到资本操控的阴谋。
“难怪光影传媒这么嚣张。” 顾晏辰的语气冷得像冰，“他们背后有人撑腰，根本不怕我们起诉。”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苏晚问。她现在才明白，之前的谈判、调查，都只是冰山一角。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比想象中更强大的对手。
顾晏辰合上电脑，把U盘拔下来，分成两个递给苏晚一个：“这个证据很重要，我们各自备份一份。暂时不要声张，尤其是不能让王海涛和赵坤知道我们己经拿到了这些。”
“为什么？” 苏晚不解。
“因为他们只是棋子。” 顾晏辰的眼神变得深邃，“盛世资本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如果我们现在揭穿王海涛，只会打草惊蛇，让盛世资本提前做好准备。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据，把他们一网打尽。”
苏晚点了点头。她不得不承认，顾晏辰的考虑比她周全。虽然她对他还有些芥蒂，但在这件事上，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找出真相，还林老先生一个公道。
“那我们接下来……”
“合作。” 顾晏辰打断她，语气坚定，“从现在开始，我们暂时放下各自的立场，联手调查。你负责从出版社内部收集王海涛和赵坤的更多往来证据，尤其是关于盛世资本的线索。我负责调查盛世资本的背景，以及他们和法院的关系。”
苏晚看着他。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落在他脸上，柔和了他锐利的轮廓。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冷漠的、只讲法理的律师，而是一个愿意为了真相而暂时放下隔阂的盟友。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好，合作。”
顾晏辰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不早了，我们分开走。你先走，我等十分钟再出去。”
苏晚“嗯”了一声，拿起自己的包和U盘，走到门口。她回头看了一眼顾晏辰，他正低头看着电脑，神情专注。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了一丝莫名的安心。
她轻轻推开门，走下楼梯。咖啡馆里的客人己经不多了，老板娘坐在吧台后，看到她下来，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苏晚走出咖啡馆，融入巷尾的暮色里。她回头看了一眼“老地方”的招牌，心里知道，从今天起，她和顾晏辰之间，那场不情愿的合作，才算真正开始。而这场合作背后，隐藏的真相和危险，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她拿出手机，给张姐发了条微信：【明天早上九点，办公室开会，有重要线索。】
然后，她握紧了手里的U盘，快步走向巷口。夜色渐浓，和平巷里的灯光一盏盏亮起，昏黄的光线下，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正默默注视着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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