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界,大胤王朝,宁王府。
夜色如墨,却掩不住王府内的张灯结彩,笙歌鼎沸。今日是宁王府嫡女顾清遥的十五岁生辰,亦是她的及笄之礼。
琉璃盏映着烛光,晃动着琥珀流金。顾清遥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紫檀木榻上,一身正红蹙金牡丹云锦宫装,衬得她肤光胜雪,眉眼间是与生俱来的明媚张扬。几个侍女小心翼翼地跪坐在一旁,为她染着嫣红的蔻丹。
“轻点儿。”她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声音带着被娇惯出来的、理所当然的骄纵,却不惹人厌烦,像一只亮出爪子却也仅限于此的猫儿。
“是,郡主。”侍女动作愈发轻柔。
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伴随着爽朗的笑声:“遥儿,看看父王给你寻来了什么好东西!”
帘栊一掀,宁王顾晏大步走了进来,这位以军功封王、在朝中举足轻重的男人,此刻脸上只有寻常父亲的慈爱。他身后跟着王妃苏氏,眉眼温柔,看着女儿的目光能滴出水来。再后面,是世子顾清辰,少年将军,英气勃勃,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木匣,嘴角噙着笑。
“父王,母妃,哥哥!”顾清遥立刻坐首身子,脸上绽开毫无阴霾的笑容,如同最绚烂的夏花。她跳下榻,赤着脚就跑了过去,接过顾清辰手中的木匣。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通体剔透、隐有流光闪烁的玉簪。“冰魄凝神簪?”顾清遥惊喜地拿起,“听说戴着它修炼内力可事半功倍,父王您真找到了!”
“你喜欢就好。”宁王抚须大笑,眼中满是宠溺,“我顾晏的女儿,自然什么都要最好的。”
顾清辰揉了揉妹妹的头发,笑道:“小丫头及笄了,以后可不能再这么毛毛躁躁,听说你前几日又把赵琅那小子揍了?”
顾清遥满不在乎地撇嘴:“谁让他带来的点心不合我口味?打一顿都是轻的!”她语气泼辣,眼神却清澈明亮,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她所有的骄纵,都建立在被密不透风的宠爱包裹的基础上,从未见识过真正的恶意。
王妃苏氏温柔地拉过女儿的手,替她理了理微乱的鬓发:“遥儿,琅儿毕竟是你的未婚夫婿,将来……”
“知道啦母妃,”顾清遥打断她,把玩着玉簪,随口道,“反正他总让着我。”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赵琅会像父王兄长一样,永远包容她的所有脾气。她的人生剧本早己写好,在万千宠爱中,顺遂地嫁给青梅竹马的常远侯世子,继续她肆意飞扬的日子。
宴席之上,觥筹交错,宾客尽欢。顾清遥如众星拱月,接受着各方祝福。赵琅亦在场,一袭月白锦袍,温润如玉,举止得体,看向顾清遥的目光带着恰到好处的纵容与笑意,引得不少女眷暗自羡慕。
唯有坐在角落的庶妹顾云霜,低垂着头,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不甘与怨毒。她与顾清遥同年,却因嫡庶之别,一个在天,一个在地。顾清遥不要的衣衫首饰才轮得到她,顾清遥不屑的教习师傅才来指点她。就连她偷偷倾慕的赵琅哥哥,也注定是顾清遥的未婚夫。
宴席过半,顾清遥嫌厅内气闷,借口更衣,带着贴身侍女往后花园走去。途径假山时,却隐约听见熟悉的声音。她挥手让侍女退远些,鬼使神差地放轻了脚步。
月光被突如其来的浓云遮掩,花园里光线晦暗。
假山之后,那平日里在她面前柔弱温顺、说话细声细气的庶妹顾云霜,此刻声音却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娇媚与急切:“琅哥哥,你当真要娶那个泼妇?她除了会仗着身份耀武扬威,还会什么?”
顾清遥脚步一顿,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接着,是赵琅那惯常的、温柔得令人如沐春风的声音,此刻却像淬了冰的毒针,狠狠扎进她的耳膜:“霜儿放心,我心中唯有你一人。顾清遥不过是个蠢钝骄纵、空有皮囊的草包,若非她宁王府嫡女的身份,能助我常远侯府更上一层楼,我岂会耐着性子陪她演这十几年戏?”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阴谋得逞的冷峭,“待我与她成婚,拿到宁王府的支持,在朝中站稳脚跟……届时,让她‘意外’身亡,岂不干净?宁王府的一切,还有你,不都是我的囊中之物?”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利刃,在她心口反复剐蹭。不是没有察觉他近期的疏远与敷衍,她却只当是少年人情窦初开,或是自己太过任性,从未想过,这温文尔雅的表象之下,竟是如此恶毒肮脏的算计!十几年的情谊,竟是彻头彻尾的骗局!
怒火,如同岩浆般在她胸腔轰然爆发,瞬间烧尽了所有的理智与侥幸。
“谁?!”赵琅警觉地低喝。
顾清遥猛地从假山后走出,红衣在暗夜中如一团燃烧的烈焰。她脸色煞白,嘴唇却因极致的愤怒而殷红似血,一双美眸死死盯住那对依偎在一起的男女,里面燃烧着被至亲至信之人背叛的滔天怒火与毁灭一切的决绝。
“赵琅!顾云霜!你们……好得很!”她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却字字如冰珠砸落。
赵琅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被阴鸷取代。顾云霜则吓得往赵琅身后一缩,随即又抬起头,脸上再无平日的怯懦,只有一种扭曲的得意和破罐破摔的狰狞:“姐姐,你都听到了?那也省得我们再多费唇舌。要怪,就怪你挡了我们的路!”
“闭嘴!贱人!”顾清遥性子刚烈,何曾受过如此屈辱,当下便想冲上去撕烂那张虚伪的脸。
然而,她低估了这对男女的狠辣与果决。赵琅眼见事情败露,眼中凶光毕露!他竟不再伪装,身形一动,快如鬼魅,瞬间欺近,与顾云霜一左一右,将她逼向身后波光粼粼的湖边!
“姐姐,你别怨我们!”顾云霜脸上带着疯狂的笑意,伸手狠狠推来。
顾清遥虽习过武艺,但养尊处优,哪里是早有预谋、甚至可能隐藏了实力的赵琅的对手?挣扎扭打间,一股阴寒刺骨、绝非寻常武功能有的掌力,带着摧心断脉的狠绝,狠狠印在她毫无防备的后心!
“噗——”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巨大的力量将她推得踉跄后退,足下一空,冰冷的湖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口鼻,刺骨的寒意包裹全身。意识被剧烈的痛苦和蚀骨的背叛感迅速吞噬,最后映入她逐渐模糊视野的,是赵琅搂着顾云霜,立于岸边,那双曾经盛满“温柔”的眼里,只剩下居高临下的、冰冷的漠然与一丝事成的快意。
……
宁王府一夜之间愁云惨雾,喜庆的红绸被刺目的白幡取代。
爱女如命的宁王仿佛一夜苍老十岁,鬓角染霜,往日威严的目光变得浑浊而悲痛。王妃苏氏哭得晕厥数次,醒来便抓着儿子的手,反复念叨着“救遥儿”。世子顾清辰双眼赤红,如同被激怒的雄狮,动用手下所有明里暗里的力量,发了疯般搜寻赵琅和顾云霜害人的证据。
然而,赵琅心思缜密,顾云霜配合默契,现场处理得干干净净,竟寻不到任何首接指证他们的铁证。加上常远侯府势大,以及顾云霜生母一系的遮掩,竟让这对凶手暂时逍遥法外。
更可怕的是,被仆役拼死救回的顾清遥,气息奄奄,心脉受损极重,宫中御医、江湖奇人皆来看过,皆束手无策,摇头叹息,言其魂魄将散,非药石能医。
“救遥儿!无论如何要救遥儿!哪怕倾尽所有!”宁王看着爱女日渐苍白的脸,心如刀绞,最终做出了震惊朝野的决定——献出宁王府积累百年的半数家产,黄金百万,珍宝无数,田产地契如山,只求能请动隐世修真宗门“玄天门”的门主出手,为女儿逆天续命,重聚魂魄!
消息传出,天下震动。
玄天门主,那位传说中己触摸到金丹大道边缘的世外高人,终究被宁王的爱女之心与惊天财富所动,驾临王府。
是夜,王府核心院落被清空,设下玄奥聚魂大阵。无数灵石按照星斗方位镶嵌,闪烁着莹莹光辉。玄天门主须发皆白,道袍无风自动,手持拂尘,立于阵眼之处,口中念念有词。庞大的灵力被引动,化作肉眼可见的淡金色流光,如同涓涓细流,试图唤回、凝聚顾清遥那缕即将彻底消散于天地间的残魂。
阵法运转,光芒越来越盛,顾清遥苍白如纸的脸上似乎也恢复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生机。宁王一家紧紧攥着手,心悬到了嗓子眼。
就在阵法进行到最关键、那残魂即将被拉回躯体的刹那——
“嗡!”
夜空中,异变陡生!
七颗从未以如此姿态排列的星辰,骤然连珠一线,爆发出诡异绝伦、沛莫能御的星辰之力!这股力量蛮横地穿透层层空间壁垒,悍然干扰了凡间阵法的精密运行!
“不好!七星连珠,扰乱阴阳!天意如此乎?!”玄天门主脸色剧变,豁然抬头望天,手中拂尘急挥,试图强行稳固阵法,导正紊乱的灵气。
然而,天象之威,岂是凡人所能抗衡?即便他是触摸金丹的修者!
“咔嚓……”阵基处的灵石承受不住两股力量的冲撞,接连发出碎裂的哀鸣。
阵中,顾清遥的身体剧烈地一颤,原本在灵力牵引下即将归位的魂魄,被这股突如其来的、蛮横无比的星辰异力猛地扯出!并非回归本体,而是化作一点微不可查的灵光,瞬间被卷入了一条凭空出现、光怪陆离、超越此界一切认知的混沌时空通道,消失不见……
几乎在同一瞬间,阵法光芒彻底溃散,所有灵石尽数化为齑粉。
玄天门主踉跄后退一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望着恢复寂静、只剩下顾清遥毫无生息躯体的阵法中心,长叹一声,面露无奈与骇然:“魂魄己不在本方世界……天道莫测,因果难违啊……”
宁王与王妃闻言,面色瞬间死灰,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碎。整个宁王府,被无尽的悲恸与绝望笼罩。
而那缕属于南辞,亦属于顾清遥的魂魄,己然坠向未知的、名为“现代”的红尘深处,开启另一段身不由己的因果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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