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陆夜，又有什么区别。
他们都是怪物。
只是一个伪装成了天使，一个伪装成了圣母。
翌日，衣香鬓影的慈善晚宴。
空气中浮动着昂贵香水与香槟混合的甜香，水晶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张笑脸都得体而疏离。
苏晚挽着楚晏的手臂，走在这片虚假的繁华之中。
她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脸上挂着完美的微笑，身体却僵硬得如同石膏。
楚晏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眼眸深邃，他没有错过苏晚任何一丝细微的异常。
“不舒服吗？”
他停下脚步，微微俯身，温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你的手很凉。”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能感觉到楚晏掌心的温度，那份温暖，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烫着她的皮肤。
“没事。”
她强迫自己扯出一个笑容，声音轻得几乎要被背景的音乐吞没。
“可能……有点紧张。”
楚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追问。
他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用自己的体温，试图驱散她指尖的冰冷。
苏晚的视线越过人群，像一台精密的雷达，疯狂地搜索着。
然后，她看到了。
在宴会厅最不起眼的角落，一个巨大的装饰花柱的阴影里。
陆夜就站在那里。
他穿着侍应生的制服，黑色的马甲将他清瘦的身形勾勒得愈发挺拔。
他低着头，柔软的黑发遮住了眉眼，仿佛只是一个勤工俭学的普通学生，安静地融入背景。
可苏晚知道，在那副低眉顺眼的伪装下，是一双怎样疯狂而炙热的眼睛。
那双眼睛，此刻一定正死死地盯着舞台的方向，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耐心等待着猎物踏入陷阱。
他来了。
行刑者，已经就位。
苏晚的心跳骤然加速，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冲上了头顶。
“楚晏。”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我去一下洗手间，补个妆。”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拙劣的借口。
楚晏的目光落在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眼底情绪复杂。
“我陪你。”
“不用。”
苏晚立刻拒绝，语气里的急切让她自己都感到心惊。
她松开挽着他的手，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我很快回来。”
她不敢再看楚晏的眼睛。
她怕自己在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眸里，看到哪怕一丝的失望，她的整个计划都会瞬间崩溃。
她转过身，几乎是逃一般地，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孤单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脏上。
就在她与楚晏擦肩而过，即将汇入人群时，手腕却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攥住。
苏晚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楚晏不知何时跟了上来，他抓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生疼。
他那张总是温润平和的脸上，此刻竟带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偏执与脆弱。
“苏晚。”
他的声音很低，压抑着翻涌的情绪。
“昨晚，你说不能接受我。”
“是不是因为他？”
他的目光，越过苏晚的肩膀，精准地投向了那个藏在阴影里的身影。
苏晚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
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
就在这时，晚宴的主持人走上舞台，用激昂的声音宣布。
“接下来，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陆氏集团的掌舵人，楚晏先生，上台为我们致辞！”
舞台的聚光灯瞬间亮起，精准地打在了楚晏的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此。
这是信号。
是死亡的开幕。
楚晏抓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
他固执地看着她，仿佛要一个答案。
一个能将他彻底凌迟，或者赐予他一线生机的答案。
苏晚的心，被撕扯成两半。
一半是即将奔赴死亡的决绝，一半是对眼前这个男人，那份无以复加的巨大愧疚。
“是。”
她听到自己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吐出了这个字。
她看到楚晏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彻底黯了下去。
那双总是盛着星光的深邃眼眸，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的古井，所有的光芒，都在瞬间被无尽的黑暗与失望吞噬。
他慢慢地，一寸寸地，松开了她的手。
那份滚烫的温度，从她的手腕上抽离，带走了她最后的一丝暖意。
“好。”
楚晏的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近乎自嘲的弧度。
“我明白了。”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扣，那个动作，优雅依旧，却带着一种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疲惫。
他转过身，一步一步，朝着那片最耀眼的、也是最危险的聚光灯走去。
他的背影，挺拔，孤直。
像一棵在风雪中，被折断了所有枝桠，却依然不肯倒下的树。
苏晚站在原地，看着他走向那个为他精心布置的刑场，心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没有去洗手间。
她转身，逆着人流，朝着舞台的侧后方，那个幽暗的后台入口走去。
后台一片忙碌的混乱。
交错的电线，堆叠的道具箱，行色匆匆的工作人员。
苏晚像一个透明的幽灵，穿过这一切。
她找到了一个放置在角落的监控器。
屏幕上，正分屏显示着宴会厅的各个角落。
左上角的画面，是舞台的全景。
楚晏已经走到了舞台中央，他站在演讲台后，身姿挺拔，气质斐然。
他正低头，调整着麦克风的高度。
在他的头顶，那盏巨大的、由数千颗水晶组成的的吊灯，正散发着璀璨而冰冷的光芒，像一顶悬于王座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右下角的画面，是宴会厅的阴影角落。
陆夜依然站在那里。
他抬起了头，那张俊美如天使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唯有那双漆黑的眼眸，正死死地盯着舞台上的楚晏，里面翻涌着令人不寒而栗的、近乎狂热的期待。
苏晚的脑海中，系统面板疯狂闪烁。
【警告！目标装置结构完整度：10】
【9】
【8】
冰冷的数字，是死神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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